第91章 阴魂不散死变态
最后林贝还是和卢卡斯说定,今天第一站第一次比赛她会去观赛。
因为第一个比赛项目是丛林越野,她和他说,自己会手捧鲜花,在观赛终点等他。
吃完了早餐,照例也是要赶时间去上课的。
无论是哪个世界的冬天,都是一样消沉的,天空永远是像阴天一样,暮霭沉沉没有一丝光亮,到了往常朝阳升起的时候,也依旧如此,世界紧急降噪,化为了安静,半空再也没有飞鸟在飞行,只有各色光点在云卷里移动,它们是名为航船的巨大物体。
冬天,或许不该说是冬天,这只是新纪元年的下半段而已,这样的日子,要持续整整十个标准月,三百个标准日。
气温骤降,人是环境的产物,这样宁静冷冻的世界,让人的心情变得没有生机活力,没什么气力。
亚瑟顿军校的学员们,已经换上了厚厚的军装,宏伟壮观的巨人雕像仍然安静地矗立在中央广场,熙熙攘攘的黑点从教学楼大门口鱼贯而入。
这一节是冥勒教授的机甲认识课,要认识真正的战斗机甲类型是什么样的。
原来的课程是开发大脑对于战斗机甲的创造,林贝后来才知道,原来他们是要学习怎么样去操纵真实的战斗机甲的,要熟练地驾驭那些千奇百怪且杀伤力各不相同的大家伙们。
自从昨日和奥利弗闹翻之后,她就再也没见到过他,说起来,昨日是在气头上,现在冷静下来一想,到底是为什么他会突然有那么多标准币?
她烦躁地将这种瞎操心的想法甩开,都已经不是朋友了,一想起他去摸那个仿生雌性的屁股,她就恶心,现在来想这些东西也没什么用处。
只是曾经他说过的那句话,浮现于脑海——终有一日,他们都要被送上战场,或许只是作为普通的士兵,或许是士官。
伟大辉煌的亚瑟顿军校,所教授淘汰的内容,沙盘能锻炼战斗布局思维,机甲模型的创造能为帝国源源不断地输送人才,以及性能越齐全迭代越充分的机甲,日复一日的体能训练更是为战争基础做准备。
从前觉得很遥远,但随着前线战事的不乐观形态,这种冷酷的死寂就如漫天飞落的雪花一样笼罩于每一个人的头顶。
在这个标准日的早晨,昨夜申请修复漏洞的终端,一直安静如斯,但在上课的时候,她的终端再次震动,唯有其中一个匿名用户发得进来消息:
“你的下面也和你一样小吗?那可真是不幸,小鸡鸡的雄性好可怜啊。”
“小鸡鸡也会硬。吗?什么时候?用餐,作战还是现在上课?”
林贝惊恐地看向周围各个端正的兽人们,他们正聚精会神地看向电脑黑板,连坐在她身边的亚特兰特也一动不动。
“你在找我吗?”
“好可爱啊,我也石更了呢好想现在就扒下你的裤子,把你按在桌子上,上半身你肯定趴在桌子上”
“想想你是怎么挣扎的?两条腿都踢不到地,只能用你的小手掰着桌边不让自己掉下去,小屁股也只能在我的手里,我一只手就可以包住”
她将终端彻底关闭,心有余悸地咒骂这个死变态还阴魂不散了!
要是让她找到他是谁,她一定要掐死他!
正气愤不已时,冥勒教授那双在透明镜面后如小刀锋利的眼睛凉飕飕地看了她一眼,林贝立马坐正,再也不敢乱动。
电子板上讲解了其中一款非常具有代表性的大型战斗机甲,但早已过时,曾经卢卡斯就教过她,现在冥勒教
授主要讲的是如何上手操控。
在凉飕飕地看了一眼林贝之后,破天荒的,他居然没有像从前那样当着所有学员的面教训她一顿,就在她心惊胆战时,他收起了教鞭,转过身面朝另一个方向,嗓音冷冽:
“卡尔,滚出去。”
面容俊雅清丽的男人在所有学员的注视下缓缓站了起来,林贝也才发现,卡尔居然今早也来了,只是没坐在她身边而已,在最后一排非常非常角落的位置。
远到以她的视力都看不清他的脸,模模糊糊认出他修长的身形。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被斥责出去,但这是冥勒教授一贯的风格,就和他身上陈旧却仍然**的飞行作战服、他操作的战斗机甲那样凶悍,谁也不会觉得意外。
也正是有了他的压迫,林贝机甲方面飞一般的进步,从前背不下来的原理公式,突然就像吃了灵丹妙药,不睡觉也把它背下来了。
只是远远地看去,看卡尔那低垂着脑袋的低落模样,可怜极了,他估计还没习惯。
在被冥勒突然点名的时候,卡尔微微昂起似笑非笑绯红的脸,笑着低声咒骂了一句“老不死的”。
冥勒效忠于罗缅公爵,两个都是老不死的,他还没到亚瑟顿军校来上学的时候,他们就几乎常常能见面。
现在怎么办呢?
想到这间教室里还有另外一个人的存在,卡尔在起身的那一瞬间收起了浅淡却近乎挑衅的眼神。
*
在下课之后,林贝被冥勒教授单独留下来谈话,大概的意思是,在毕业之后会引荐她进入罗缅公爵府邸,为公爵殿下工作。
林贝不太理解这其中的关系,从前她知道罗缅公爵是军部专门研究战斗机甲的兽人,这和罗缅公爵有什么关系?要引荐她工作也太早了吧,而且为什么不引荐她去军部研究所呢?
脑中一闪,想起了卡尔曾经说过,罗缅公爵和冥勒教授是好友,她现在的水平太差,所以先去罗缅公爵府邸锻炼的意思吧。
只是没想到,一个公爵能有这么大的权力,可以单独招聘机甲人员为自己工作,那大概可以和德罗维尔这种重量相匹敌了吧。
不知道猴年马月能完成任务,但肯定不至于要到毕业的时候吧林贝胡乱应答下,反正去不去都不一定呢。
下午没有课,按照和卢卡斯的约定,她抱着从特殊渠道从校外采购进来的花束,特意修剪过,用报纸大小的纸自己包扎了一下。
在人类社会上大学的时候在花店做过兼职,她对自己的手艺非常有自信,捧在手里又连连欣赏了好一会,一大捧五颜六色雏菊形状的花朵,低下头去闻却没什么味道。
穿好厚实的棉服,戴上军帽、手套、耳罩、围巾,层层防护,裹得像头小熊,最后再把花束小心保护在怀里后才出门。
室内很温暖甚至到了热的程度,但一打开门,外面的风雪冷得能冻掉耳朵。
出了学生宿舍大厦,口鼻前呼出的空气有了白白的实体形状。雪下的小了,路上的兽人们都不撑伞,不过好像她也没见过有兽人撑伞。
她身上穿的衣服又厚又多,行走起来就像是一只夹杂在大企鹅堆里的小企鹅,走不快,一路上又引得不少兽人侧目。
不过这样的目光并不如开学时的尖锐了,莫大的亚瑟顿军校才一万多个兽人,该知道的早已知道了她,平常也见了不少面了。
路过一个大的路口时,她身边沉默高大的兽人们跟她一比像一头黑熊,见那位不知名的同学总是若有若无地盯着她看,在她看过去时又立马躲开,林贝倒不觉得有什么,微微仰头对其报以友善的甜甜一笑。
等她走过了那个路口,她只听到了后面细细簌簌响起了议论声。
漫天的雪花轻飘飘地落下,她将自己胸前围巾的一角盖在花上,挡挡雪。
地面的雪像雪媚娘似的,铺了厚厚一层,踩上去还会发出脆脆的声音,特别解压。
她到训练场观赛处时,比赛早已经开始了。
这第一项是丛林越野,几乎看不出丛林原本的面貌了,露出的树干和枝叶全变成了黝黑湿冷的颜色,白色掩埋覆盖住了它们。
在这种冰天雪地里,参赛的学员们要穿越这片看上去就令人打哆嗦的森林。
观赛场地是半露天的,就在比赛的终点处,像是一座小型且形状不规则的城池堡垒,三面墙内是深凹进去的一排排的座位,前面是占据整整一面墙十多层楼高的大屏幕,另一侧是露天的观景台似的场地,可以看到白茫茫凹凸起伏的树尖尖。
这种帝国层级的比赛,是可以在终端上实时观看的,但即便是大冷天,来现场看的学员们也不少,有一半的位置都已经坐满了。
林贝找了个中间靠后的位置坐下,大屏幕的右上角显示卢卡斯的排名是第一,像是监控室,她找到了卢卡斯的身影,他矫健的身躯勇猛直前,翻跨各种障碍物和陷阱,紧跟着在他后面的是雷蒙德,他俩遥遥领先,把其他兽人都甩在了后面。
像一粒粒盐掉落在花瓣上的雪花化成了晶莹的小水珠,她将它们安全放在了双膝前面。
从其他兽人紧迫的神情来看,局面应该很紧张,但林贝天生对于各种比赛没什么兴趣,从前看足球赛都能睡着。
白雾聊赖盯着大屏幕快一个标准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
这中间又陆陆续续来了很多观赛的学员,她身边也慢慢坐满了人。
林贝最后懒懒靠在宽大舒适的靠背,看着看着大屏幕,眼前模糊出现了重影,在窗外大学翻飞室内一片凝重安静的氛围里,陷入了梦乡。
只是这个梦并不美好,她梦见了那些被屏蔽被放置在角落的辱骂话语。
从前卢卡斯就告诉过她,不要总是去网络交流基站,上面有很浓重的戾气,看看雷蒙德就知道了,简直浑身都变成了刺猬。
可是人就是这样的啊,知道那么多道理,就能过得好了吗?
在亚瑟顿军校的日子那么无聊,她确实会背着所有人偷偷上网,那些重伤她的话语,她全都看在眼里。
从前会安慰自己,说其实没什么,这只是那些不认识不知道她的兽人在发泄情绪而已。
可是,或许是到冬天了,连心情都变得低沉了,她总是会回想起那些话,她的个人账户被破开,那些挤涌进来的肮脏话语,现在总是有意无意地在她的脑壳里转来转去。
她就像是一条被围困在满是肮脏垃圾河流里的鱼,漂浮的垃圾淹没了她,暗无天日,喘不过气来。
一场大声的欢呼惊醒了她,她慌乱地从座位上醒来。
原来是卢卡斯获得了第一,雷蒙德第二,亚瑟顿军校的学员包揽了前两名,第三名是皇家学院的。
原来距离她进入这已经过去了三四个标准时了,她在热闹的现场氛围下,勉强露出笑容来。
身边有人在议论:
“他们也太快了吧!我都没看清”
“不愧是德罗维尔的亲弟弟都快赶上德罗维尔了”
看了看卢卡斯的成绩,林贝问起坐在她身边牛高马大的兽人同学:“德罗维尔是多少啊?”
那同学露出“你怎么连这都不知道”的表情,非常好心地解答:“三个标准时。”
这次她也露出了佩服的神情来,那同学心满意足地和她说起了德罗维尔的神话传奇。
卢卡斯和雷蒙德确实是全帝国这一届里面的佼佼者,而距离德罗维尔却依然有不小的差距,可想而知德罗维尔是强到什么地步了。
那好心的且还算热心的同学离开之后,林贝记得和卢卡斯的约定,抱起花去露台去看,等着他。
可等了好一会,天都快黑了,卢卡斯也还没有来的迹象。
林贝按捺下心绪,抱着花出了观赛处,下了电梯,朝着大屏幕最后显示出的场地去,那大概也是丛林的一部分,周围都有树。
天空阴沉沉的,没下雪了。
断裂在地上的树枝踩上去湿绵绵的,下面还有一层枯萎的落叶。突然滴落下的水滴掉进了她的后脖子,冻得她缩起身体整理围巾,抱着花继续走。
刚刚抬脚没走几步,软趴趴的落枝突然没了支撑点,随着她的重量坍塌下去,她一脚踩空。
“啊——”
天旋地转,身上传来疼痛,就像是捕猎用的大坑,目测高度有两米。
她身上全都是脏污的泥水,手上脸上都是,
冰冷刺骨的湿气冻得她瑟瑟发抖,艰难的白雾随着她的吐息弥漫又消散,周围都是稀碎的树枝和腐叶,五颜六色的花被摔砸得稀巴烂。
寒冷很快让她回过神来,她躺在地上,支起身体挣扎着起身。
洞口处来了一个黑影——
“谁让你敢拒绝我?!”他恶狠狠地低腰,只为看清她的狼狈,“给脸不要脸的家伙!”
第92章 有完没完“接近卢卡斯,其实是为了你……
看着林贝艰难地从泥水里站起来,克莱尔洋洋自得地直起身,叉着腰笑道:“现在知道我的厉害了吧?”
找到这个机会可不容易,从前她日日和卢卡斯形影不离,但近来这种看似坚不可摧的关系之间好像有了裂缝,他有了可乘之机。
卢卡斯不再一下课就去找她,不再时时刻刻和她待在一起,这是不是代表她渐渐不再受他的庇护了呢?
要知道,为什么她如此弱小,挨不过别人的一拳,却仍然能在亚瑟顿军校安然无恙,不全都是卢卡斯的功劳?
从她离开观赛处开始,他们就在布置这个陷阱,用原本训练用的坑伪装一下,架上枯枝和落叶,看上去和平地无异。
林贝站起身,迅速打开终端,可她根本发不出去信息。
“没用的。”克莱尔勾唇,像是随意扔起一个苹果那样,手里的通讯阻隔器被他当作小球在耍。
跟班插嘴:“你还是自己掉进去了,省的我们动手。”
林贝用还算干净的袖子擦了擦脸,让眼睛的视线清明,仰起脸面无表情地看站在洞口的几人。
克莱尔对上她的视线,有一瞬间的愣神,这和他料想中的反应不符合,这个时候她应该吓得跪下求饶,哭着叫着让他们放她出去才对。
他蹲在洞口,回头瞪了一眼那个多管闲事插嘴的跟班,才转回头来看下面的她:
“总要让你吃点苦头才知道乖。”舔了舔唇,眉眼一动,他嬉笑道:“卢卡斯都不想要你了,如果你现在和我认错的话,我就大发慈悲收留收留你”
“呸!”林贝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被冻得没有一丝血色,突然扯了扯唇苍白地笑了,“该认错的,是你,你该向我认错。”
克莱尔猛地站起身:“我看你是认不清形势啊?你以为你在和谁说话?啊?”
他将通讯阻隔器随意丢在洞口旁,挥手让小跟班和自己一块走,“你就好好待在里面反省反省吧!”
克莱尔和他的小跟班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洞里又恢复一片静寂,她的脚还踩在泥水里,从双腿蔓延上来的寒气冻得她连安静站立都无法做到。
树林间露出的天空缝隙即将全部变暗,幽暗葱郁的黑色苍天大树就像是这黑暗中张牙舞爪的高大怪物,呼啸的风穿过林间,掉落下雪块和冰渣,让她无处可躲。
她大声呼救了几次,可回应她的只有满林死一般的静寂。
然后她又从满是脏污的地上挑拣一根稍微长一些的树枝,循着记忆,去钩通讯阻隔器,视线受阻,没有结果。
她弓着腰,颤抖着身体将手拢到嘴巴前,呼出气暖了暖手,摩梭了一下周遭的洞壁,湿滑无比,没有支撑点这么高她根本就爬不上去。
试了两次没成功,她气馁地丢下软趴趴的树枝,将自己团紧,一直在跺着已经没有知觉的腿脚,不敢停下来,用呼吸暖手,以这样的方式减少寒气入体。
“呵。”
就在她的心越来越沉时,一声欠揍的幸灾乐祸的笑声在洞口上面响起,她猛地抬眸看去,一个漆黑的身影一寸一寸缓缓走入她的视线中。
雷蒙德那张富有攻击性的脸越发明晰了。
他就像克莱尔那样,悠游自得地蹲在坑边,随手捡起被丢在地上的通讯阻隔器玩弄。
“让我看看,这是谁啊?”他啧啧摇头,“被关在这,真是太可怜了,可怜啊可怜,可怜至极。”
林贝苍白的小脸上露出一抹浅淡平静的笑:“你也是来看我笑话的?那现在,你已经看到了,可以拉我上去了吗?”
“拉你上来?”雷蒙德的脸上露出讽刺的笑,张狂至极,“我恨不得把那头蠢狮子一起踢下来,让你们俩双双冻死在这得了!活着也是浪费粮食!”
“我以前只觉得那头狮子蠢,现在我觉得你比他更蠢!”他数落道,“你看看你现在的下场,现在他在哪呢?你怎么就蠢到整天就知道往他身边凑,你以为他是什么香饽饽?你以为他能给你什么?他除了哭除了卖骚他还会什么?”
“他就和他哥一样,大的整天面无表情装深沉,小的学大的铁着个脸,给谁看呢?”雷蒙德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真以为世界就得围着他俩转呢。”
他找来了一根粗壮的树枝,递给下面被冷得快话都说不出来的她,一只手就将她拉了出来。
林贝浑身失去力气,身体都不像是自己的,坐在洞口边的枯树枝上,哆哆嗦嗦地蜷缩着身体,僵直着身体颤抖,两眼发直,呼出的白雾短促。
“我都忘记了,你也是狮子哈?你们狮子族群的都一模一样的蠢!”
“你就是眼瞎,居然能看上那种蠢货!蠢货看上蠢货,眼瞎的凑一堆!”
他急躁地在地上踱步了一圈,又回到她身边来。
“你说说你,你怎么能这么天真呢?居然还敢在这种时候一个人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跑!那条蠢海豚不算计你算计谁?这都是你活该!”
“你敢几次三番暗戳戳挑衅我?就不敢好好教育教育卢卡斯那蠢狮子?”
雷蒙德看了一眼坑底不成形的花,得益于兽人的视力极好,一眼他就将那花的颜色形状都记了下来,无形中好像有一桶油往他的怒火上浇,他颀长的身体紧挨着她半蹲下。
“这都是你罪有应得,他都不理你了你还往上凑!你就是贱”
“啪!”
她给了他一个巴掌。
苍白的唇瓣抖得厉害,牙齿在打架,话都说不利落了,即便再生气,也显得有些有气无力:“你,你有完没完?”
“你,你打我?”五官俊美异常的男人脸上蔓延开迟钝和不可置信,抬手摸了摸被打的地方,或许是太过于震惊和难以置信,冰蓝如玻璃色的瞳孔扩展,“你竟然敢打我?”
其实并不痛,刚刚被拉出来且饱受严寒侵蚀的脆弱人类,那力道只算抬手刮过他的脸而已,甚至比不过这最冷峻的风。
迟钝的思绪慢慢跟上来,积蓄的怒气蓄势待发,可他冰蓝的目光投射过去时,发现她娇小的身子抖得有点太过分了,瞳孔发愣。
怒意顷刻消散。
“你,你没事吧?”他将自己身上厚实的外衣脱下给她盖上,这种程度的寒冷对于坚强的兽人而言并不算什么的,“喂,你别装模做样啊!我是不会带你回去的,要回去也是你自己回去,我都还没找你算账”
喋喋不休的话被堵在唇齿边,被强制消音,唇上的温软让他的瞳孔骤然放大,脑中一片空白。
从她细小的唇缝和鼻下呼出的白雾附着于他的面颊消散。
一个浅淡的吻。
而后,她低下头颅,靠进他温暖的怀里,汲取人鱼低弱的体温和热量,嗓音和缓又低柔。
“其实,我喜欢的兽人是
你,我接近卢卡斯,也是因为你。”
“为了让你注意到我而已,让你记得我。”
“不然我们怎么会一开学就住一个宿舍呢。”
耳边的心跳声越来越大,仿佛就快要穿破胸膛,而这副身躯就像是石化了似的,一动不动。
第93章 何必如此命中注定
幽深的丛林,它们应时地发出静寂声响,雪块与冰点簌簌如雨将落,空谷在鸣唱。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也许只是几分几秒的时间罢,他怀中的纤弱兽人娇弱得如一头落入捕猎网中的幼兽,孱弱地依附于他。
她微弱的体温如有实质,不知不觉早已占据了一个非常有重量的位置,再难掩盖和忽视。
不不!
这是不对的,蠢蠢欲动越线的思想悬崖勒马,出逃奔腾的野马被紧急拉拽住缰绳。
这是不应该的!
“我就知道是这样!”
人鱼青年正处于少年与成熟男人的边界,他纤长白皙的手指张开握住了她的肩,将她从自己的怀中拉了出来,十指微颤,还是生不出力气推开她,真是一种诡异的、令人难受的感觉。
他的嗓音从没有像现在这样铿锵有力:“我喜欢的是雌性!我可没有喜欢同性的癖好。”
她身上还披着他的军服外套,宽大温暖,带着他的余温,给她的脸颊上也染上了几分血色,绵绵白雾在她黑润如宝石的眼前缓缓散开。
那双宝石般剔透柔美的眼珠柔柔地看着他,好似有气无力,但又蕴含着令人难以忽视的光彩。
她缓缓地说道:“我知道啊。”像一个懵懂天真的孩童,她浅浅地歪头,“所以这和我暗恋你有什么关系吗?”
他蹲在地上的身影修长有力,俯视她近在咫尺的眼眸的那双纯净蓝色眼瞳一动不动,殷红薄唇里吐出的话语含着不足人道的隐颤:
“你这么狡猾我可没有忘记你上次在新生测试算计我的事,是不是现在卢卡斯那头蠢狮子不要你了,你就转移目标了”
“我是真心的,我真的、真的暗恋你很久了。”她低下温润的面庞,柔美的面庞流露出被伤害之后的不忍和不悦,“你不要再提他的名字了,我从头到尾,都只喜欢你。”
雷蒙德定定看着她,仿佛只要这样盯着她,就能在她的面容上找出破绽来。
无比清明的理智在告诉着他,她是骗他的,还记得不久之前,她望向他的目光还总是带着不敢反抗和厌恶的暗刺,她还总是明里暗里喷那个该死的喷雾,只为了隔绝他的碰触和接近,在那个美好朦胧的宿舍内的独处时光,在他威胁她之后,她露出的退缩和畏惧的表情,其实她和其他兽人、其他学员没有区别。
自相矛盾的思绪在拉扯,最终理智还是占据上风。
那张漂亮的面孔突然显现出一如既往的张狂笑容来,就像是什么都不放在眼里、什么都已看透,什么都已掌握在手心里的自信和自傲。
“我可不像那头蠢狮子,随随便便就被你的三言两语给骗到。”
林贝实在太冷了,心情也不好,也再没有心情和他周旋,她现在只想快点回到宿舍去,洗个热水澡,然后好好钻进被窝里睡个觉。
“是是是,雷蒙德大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威武、最洞察人心的雄性。”她露出一个脆弱的笑,“那可以劳烦这位我爱慕已久最英明神武的雷蒙德大人,把我送回去呢。”
她的眼角溢出泪花,却还在勉强地笑着:“我走不动路了。”
最终雷蒙德还是将她抱回去宿舍了,令人奇怪的是,之前还一直喋喋不休的雷蒙德,一路上倒是沉默消音了。
他们这一路上又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可想而知与此同时校园网络交流基站上又开始编排什么东西了。
从前,在人类社会的时候,人们总习惯说什么女生话多,喜欢八卦,其实雄性也不落人下,因为忮忌,因为丑陋的本性,往往编排的谣言更加恶毒,极尽恶臭发言。
一直在宿舍门口踱步等待的高大身影,在看到雷蒙德和他怀里的那个身影一同进入宿舍大楼之后,他僵硬了一下神情,亲眼看着电梯正在匀速上升,舱门快要打开的前一刻。
他急忙跑回到宿舍去,轻轻合上门,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急匆匆轻脚轻手地回了桌前。
他这副神经兮兮的做派,引得正在拼接机甲模型的亚特兰特默然侧目。
终端身份验证之后,门锁打开。
雷蒙德将林贝放了下来,她将身上的外套还给他,笑道:“谢谢雷蒙德同学。”
“咳咳”坐在座椅上的黄发背影发出声响来。
觉察到那个微弱的身影走向了他这边,卢卡斯屏息等待着,可意料之外,却没有走向他,她去了自己的柜子前,收拾起东西。
林贝在默默思索着,现在舍友都在,雷蒙德和亚特兰特亚特兰特不清楚,雷蒙德还不知道她作为人类的身份,如果直接淋浴,操作不但很容易泄露气味。
可她现在实在需要洗一个热水澡,要是生病了更容易暴露。
卢卡斯并没有等来她的零食和问候,他发觉了她端着满盆的洗漱用品去往了卫生间的方向,他再也按捺不住,急速地起身去阳台,堵在了她的身边。
“你和那家伙怎么会在一起?”
嗓音还算镇定自若,如果忽视那双干巴巴黏在她脸上的眼睛。
话音未落,他发现她的衣服异常,伸出双手想要触碰她湿了的衣物:“你的衣服”
可是他的话还没说完,伸出的手指也没有碰到她丝毫,那个面无表情冷漠的身影已经越过他,进卫生间去了。
门在他的眼前被合上。
“哼。”目睹这一切的雷蒙德从胸口发出一声低低的闷笑。
卢卡斯慢慢回过头,回过神来的他怒气汹汹地冲过去揪住了他身上仅剩的内衫:“你对她做了什么?!”
雷蒙德悠然抬起下巴,并没有因为他的冒犯而生气暴躁,甚至是眉眼带着笑,欣赏他此时此刻怒火满面的神情。
“啧啧啧,这次我可什么都没做哦,只是去帮助一下同学而已。”他一把推开他拎着自己的手,不紧不慢地抚平内衫的褶皱,幸灾乐祸道:“也不知道是谁,约定好的事,总爱臭着个脸耍清高,摆架子,还私自说不去就不去了。”
卢卡斯皱眉:“你怎么知道我和她之间的事?”
雷蒙德神情顿了一下,不耐烦涌上那张漂亮的脸蛋,自顾自坐回椅子:“管得着吗你?!你管我怎么知道的?”
满腔的情绪无法释放,他握紧身侧的拳头,又遥遥看向卫生间的门。
有了前车之鉴,林贝并没有淋浴,没有大洗特洗,只是用热毛巾擦一擦,她一直关注着外面的动静,还好没有泄露味道出去。
吵闹的声音消失,不一会了,她只听到卫生间的门外,传来一道声音,依然是故作稳重的语气:“林贝,你没事吧?”
久久没有听到里面的回音,他又努力克制着焦急的尾音,又问:“你的衣服怎么湿的?”
这次林贝没有沉默,她拧干了毛巾,擦拭着脖颈,一边说:“我去找你,克莱尔在路上设陷阱,我掉进去坑里了。”
这一次过去了很久,久到她以为外面的人已经离开了,她穿好衣服,开始接水洗头发的时候,透过隔音和气密性很好的门板,闷闷地传来一声低低的“哦”。
林贝被这声“哦”震惊得梳头的动作都顿了一下,随后冷笑了一声。
等她收拾好一切,第一次使用浴室的自动烘干系统烘干头发,她身高太矮,虽然慢,但浴室内暖融融的,能帮助她安静下来。
外面的三个人,除了雷蒙德,其他两个人其实都应该已经知道了她作为人类的身份了吧。
五个心动嘉宾,有三个都在外面。
她又调出系统来看心动指数。
德罗维尔、卢卡斯、卡尔都已经九十多了。
纹丝不动的零蛋——亚特兰特。
雷蒙德还在六十多。
她坐在浴缸边,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想起两束该送给卢卡斯的花,都没有送出去。
第一束她到达训练场的时候,黄沙漫天,她止步于此,告诉德罗维尔是送给他的;
第二束,就是今天这样,烂在泥里,深埋于不见天日的深林。
这或许就是命中注定?永远都送不出去的花,总是会有意外,要么主意变迁,要么中途夭折。
她时不时顺手又喷了几次喷雾,烘干系统下的浴室
闷热无比,就像在做汗蒸一样。
脑海中陆陆续续又回想起些画面,其实九十多是一个非常好的状态,既不会让他们爱她爱到难以分别,一眼不见都不行的那种。
本质上来说,卢卡斯,现在其实和德罗维尔,和卡尔没什么区别。
保持这个水平就好啦,何必再多付出什么感情呢。
何必同他说起人类社会,何必给他分享零食,何必和他说起那些悲痛的回忆和历史,何必对他有旁人没有的纵容与溺爱。
何必呢。
其实她一直都知道他是一个很爱闹脾气、爱胡思乱想的半大少年,她知道每每他故作冷淡镇静拒绝她时窃喜的眼神,知道他别扭的心思,知道他常常为自己忤逆反抗德罗维尔而愧疚不已,她知道他想要她主动去哄他,去靠近他,她都知道,都看得见。
就像今天爽约一样,想要知道你对我的包容能到什么程度,人人都爱着你,可你唯独对我如此纵容,这不是爱是什么?这是你也爱着我的证明,是我忽起忽坠的心的落脚点。
谁都喜欢被心上人独一无二珍视的滋味。
只是,她忽然就累了。
*
克莱尔和他的小跟班在远处的树干后掐着时间,小跟班不理解他为什么总是在看时间。
“你蠢啊?我又不是真的想害死她”克莱尔抖了抖睫毛,又继续看时间,“只是,给她一个小小的教训而已。”
的确,这种程度的恶作剧对于皮糙肉厚的兽人而言根本不算什么,卢卡斯可以不带任何保暖的东西在里面过一夜,或者是赤手空拳从里面爬出来。
克莱尔只是和她开一个小小的玩笑似的,幼稚地想让她不要再忽视他。
当时间一到,他立刻又回到坑那里去。
“哈哈怕了吧?你要是现在求求我”话消失在唇边,怀疑自己眼花,他又趴在地上探出头去看那个不大的坑,再三扫视,里面空无一人。
“她呢?她哪去了?”小跟班也不解。
克莱尔如失了魂魄似的站起身,口中呢喃:“完了完了。”
“这下完了。”
第94章 忮忌不已天崩地裂
第二日一早,林贝收拾好东西要去训练的时候,宿舍内亚特兰特已经出去了,他向来是这样神出鬼没的。
卢卡斯不经意间缓缓从椅子上站起:“林贝,走了”
“雷蒙德,你是在等我吗?”林贝抿唇甜甜地笑着走向雷蒙德,一副嬉皮笑脸的俏皮模样,“以前你走的老早了。”
她还记得开学第一天时,雷蒙德窜出宿舍门的背影像一道闪电。
雷蒙德的面孔因为她的主动而微不可察地僵愣住,似乎在因为她破天荒的主动而受宠若惊,但他高不可攀的姿态仍然没有动摇。
“谁等你了?你别这么自作多情”
他飞快瞄了一眼卢卡斯阴沉的脸,不自在地、慌乱地抓住她挽上他手臂的那条细白脆弱的手腕。
人鱼的体温在昨日那种冰天雪地的情况下是温暖炙热的,是熟悉的令人安心的味道,但在恒温的宿舍内,就显得格外冰凉。
林贝刚从被窝里出来没多久,冷不丁与他皮肤接触,被他的寒凉冰得瑟缩了一下。
那双低头直直注视着她的,如世界上最纯净的冰川的双眸黯淡却仍然拥有着迫人的美丽,它们微动,感受到了她那一瞬间的退缩和肢体接触时的震颤。
她笑着抬了抬手,示意他握着自己的那只纤长苍白的手,眼含笑意地微微挑眉。
雷蒙德松开手,偏开眼,一语未发地出门去,她跟上他的步伐,不曾回头看矗立在他们背后一夜未眠的金发少年一眼。
那个让卢卡斯时时刻刻担心的噩梦变成了现实,正赤果果地呈现在眼前。
如覆盖了一层轻纱般遥不可及的,若隐若现的噩梦,在慢慢变成现实,他害怕她喜欢上别人的恐慌,不再喜爱他的惊恐,一切都变成了现实。
或许,或许只是这一个早晨而已。
他安慰着自己,对待德罗维尔,或许他胜算渺茫,他什么都比不上他的兄长。
但在这,在亚瑟顿军校,可没有兽人再比他更和她亲密了,犹然记得,在这冰冷死气沉沉的围墙之内,只有他知道她人类身份的秘密。
他们曾在庄严的亚瑟顿市金色飘扬的旗帜下共同为帝国的未来祷告,曾在昏黄的余晖落日下偷偷在空无其他人在的宿舍内接吻探索彼此,曾在艳阳高照的日子一同食用三餐,谈笑那些微笑却有趣的事,一同学习,他教会她怎么学习机甲知识
他从未与任何雌性相处过,更别提是人类女性,内心僵窒住,总觉得呼吸不上气来。
卢卡斯觉得,自己可能生病了,为何如此难受。
她真的生气了吗?她真的就此厌弃他了吗?
这似乎是如此不可置信,难以想象。
他还不愿相信。
*
这个标准日早晨并没有赛事比赛,林贝也并没有真的一直粘着雷蒙德,在和他一起出门的时候,雷蒙德又再三强调自己喜欢的是雌性。
林贝无奈地点头:“我知道啊。”
雷蒙德那张向来暴躁的漂亮脸蓄势待发,在此之前,她耸了耸肩,率先离开。
她本来也不愿意和他一道训练,这么亲近的距离,要是他失控了,她反而处于危险的境地。
她照常找个没人的地方训练,以她的体能,方正本来就追赶不上这些强悍身材魁梧高大的兽人们,她确切地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在变得强壮就行了,拥有一副强健的身体能减少她患病的概率。
机甲课程已进入下一个阶段,冥勒教授已经教过大概每一种战斗机甲的操纵方法,并且通知很快就要上机训练,在上机训练之前要组队。
听起来就像是人类社会大学里的小组作业,要三三两两组队,一队一台战斗机甲那样,作为菜鸟新手的他们还没有资格一个学员拥有一台单独的机甲。
上了那么多节的机甲课程,亲眼见识过那些庞然大物们,真是无法想象,她居然要亲身学会驾驶它们,这和人类社会学驾照听起来像一个概念,却又如此不同。
毕竟学驾照是为了开车,在马路上奔驰的车辆不会飞,除了出车祸不会有杀伤功能,无法如她想象中的那样悬浮于半空,瞄准一片密密麻麻的坏种,像打游戏那样扫射。
当然,这一切都只是她的想象。
坏种,这一概念,她只记得一个狰狞扭曲的骨架了,稀稀拉拉的皮肉和血水,恶心极了,她始终从心底就不认同它是人类变成的。
人类,怎么可能会变成那样。
连她穿越这种事都产生了,那么这个世界的架构也肯定不真实,都是设定好的,就像是系统赋予她每一个兽人都会喜欢上她的能力那样。
她现在,总是会时常忘记她是一个穿越者的事实了,她现在时常告诉自己,不能将这里和人类社会混为一谈。
“亲爱的雷蒙德,我们一队叭。”她身边仍然坐着雷蒙德,以及被她呼唤过来的亚特兰特。
虽然亚特兰特总是淡淡的,但对于这种小事,也还是很乐意遵循,对于他而言,仿佛坐在哪里都没什么关系,他并不在乎任何事物。
后到的卢卡斯并不想坐在雷蒙德身边,于是坐到了同一排的亚特兰特身边,与她之间隔了一个亚特兰特。
默默注意着她的一切举动的卢卡斯心中酸胀又愤恨不已,看吧,看吧,说什么永远永远都会喜欢他,现在还不是会喜欢上别的兽人?!
可他现在竟不知道该如何做那些美妙的过往如同云烟,消散于风雪中了
他真的做错了吗?
这个念头出来时,他的鼻子竟感到一酸,他为何又这样?这样没有自尊,没有曾经身为一头人人崇敬的雄狮的威武,竟又因为一点点、一丝丝她的冷待而痛苦难受,变得不像是自己!
没有人回应他,没有人给予他答案不,她的切实行动就是答案。
她真的生气了,她真的主动靠近了其他兽人,还是曾经她说过最讨厌的兽人,他的死对头!好想好想杀了那头该死的人鱼,一定又是他做了什么吧。
昨天晚上,他们一同回来的路上,他肯定说了什么
看到她主动亲近别的兽人,他的精神桥梁终于崩塌,什么理智啊,自尊啊,荣耀啊,好像一瞬间消失在了身后。
只有一个念头出现在脑中,其实,其实只要她愿意在他
身边,像从前那样日日在一起用餐,回宿舍,上下学,永远不永远都爱他什么的,不亲近其他兽人,这就已经很好很好啦!
何必去深究那些,弄得现在连她对他最后一丝的垂爱也没有了,一个眼神都没有。
第95章 失魂落魄2k营养液加更
得到了再失去,总是比从来就没有得到更伤人。
开始坠入无限懊恼的卢卡斯,这个时候还仍怀有一线的希冀,心存幻想着,只要他和亲爱的人类女孩认错,她就会像从前那样,甜甜地、柔和地呼唤他的名字。
他们之间,会再次冰释前嫌。
从前夹在他们之间的只有德罗维尔,这道坎都切实暴露和面对了,其它的又有何妨呢?
他颤抖着心,用那双褐色的令她熟悉的眼瞳,主动开口:“林贝,我们也可以一组。”
林贝仍然面朝向雷蒙德,闻言,笑意顷刻间消散,她没回头,冷淡地回复:“不用了,雷蒙德已经说要和我一组了。”
下课的时间已经过了,不少路过他们这边的兽人学员们,都有意无意地暗暗用眼神和表情吃瓜。
处于这种舆论中心的雷蒙德一瞬间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击中了,猛地从座位上起身:“谁说了?!”
“我都说了我喜欢雌性,我不会喜欢异性的。”他整理着书包,动作看上去竟有些慌忙,七手八脚的,一边不忘坚定信念似的告诫她,“你死了这条心吧!”
“好的,我记着呢。”林贝看他,像是哄小孩似的连连点头,“是我是我,是我一定要和你一组的。”
雷蒙德驱使着理智想要大发雷霆,死死地瞪着她。
她抿唇笑道:“爱你哦~”
“???”
“!!!”
“”
“你!你!”雷蒙德踉跄着脚步向后退去,好像她是个什么难以应付的怪物似的,两颊通红,眼神竟已不敢直视她,“你不要脸你要是再多说一个字,我就,我就撕烂你的嘴!”
“嘭!”
她的身后突然响起了一声巨大的声响,好像是什么东西撞击到了桌面。
原来是卢卡斯从座位上起身,见林贝看过去时,他要说的话又堵在嘴边,着急却说不出一个字来,那双褐色的眼盯着她,仿佛在等她一个解释似的。
林贝慢悠悠地撑着脸,不予理会。
隔在他们之间的亚特兰特在下课时摘下了眼镜,早已有条不紊地收拾好书包,早早要走,他再三给了卢卡斯眼神,让他出去,但这头狮子就像是眼瞎了似的,神不附体心不在焉。
卢卡斯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臂,将他也拽了起来。
“教授说了,至少四个人。”他的双眼早已通红,却不自知般克制着颤抖的嗓音,勉强让自己不要失了体面,像个正常兽人,像个正常的卢卡斯,“我们也加入。”
其他组估计也是类似的组合,毕竟来到这个学院那么久,有的兽人连自己宿舍的舍友叫什么都不知道。
一个宿舍一组,这点倒是无论在哪个世界都永恒不变。
也在林贝的预料之内,他们四个一组,是最好的选择,总比再插。进来几个其它不熟悉的兽人好。
可她现在实在是不想理会他。
雷蒙德最后给了一个卢卡斯一个眼神,在这期间疾步走出了教室门,那修长的背影莫名有种落荒而逃和令人大跌眼镜的喜感。
雷蒙德走了,林贝也拿了书离开。
一直没说话的亚特兰特终于忍无可忍,拿出酒精喷雾类似的消毒物品,喷了喷自己被卢卡斯触碰过的地方,再三清洁整理,眉头就没松开过,看起来已经到了强迫症病入膏肓的程度了,也是难为他来人群聚集处生活。
卢卡斯丝毫没有看见亚特兰特脸上的嫌恶神情,起身飞快地追了上去。
林贝将将走出教室,就被他追上了。
“放手。”她没抬眸,面庞冷硬。
卢卡斯放开了握着她手臂的手掌,抬眸一个眼神示意,地上有影子靠近了他们。
昨天还在洞口耀武扬威的克莱尔和他的小跟班们,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克莱尔甚至是让人搀扶着,直不起腰来了,一条腿杵着拐杖,头上的纱布缠了一圈又一圈,严重到看起来像是半途从医院跑出来的。
“林贝,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想害你的,我只是只是想吓吓你。”他大睁着一只眼,另一只被纱布裹上了,急切地解释道,“我我我其实一直都守在旁边的,我都计算好时间了!到时间就拉你上来的你要相信我啊!”
两个小跟班连连跟着点头哈腰。
林贝诧异地皱起眉,看向卢卡斯:“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一直背脊微驼在她面前直不起来的金发少年,从昨晚开始就没得到一个好脸色的卢卡斯,这时她陡然与他讲话,他的心情恍然如大漠下雨,被惊喜冲昏了头似的,急忙邀功似的讨好她:
“只是,只是在今早上课之前小小的教训了一下他们而已所以才迟来一会,没想到你和那两个家伙已经坐在一起了”
他现在甚至更加怨恨眼前这只海豚了,因为他愚蠢的举动,他没能早点来教室蹲守着,这样还能离她更近一截,也许这样她就会主动找他组队了。
“我已经狠狠地教训过他们了,把他们的脸打烂,肋骨打断,哦对对,还有腿”
克莱尔和他的小跟班们瑟瑟发抖,仿佛再次重温那种可怕的暴力。
卢卡斯喋喋不休地说着:“你放心,他们以后肯定不敢再来招惹你”
“你们走吧。”林贝心烦地偏开脸。
克莱尔如听天籁,小心翼翼地斜挑起一只眼睛瞅她:“林贝你,你原谅我们啦?”
“我不想原谅,也不想再看见你。”他身上伤口的惨烈程度,肉眼可见的疼痛,头上的纱布还有血丝在渗出来,这个时候她才真正感受到卢卡斯的强势与力量,从前那些小打小闹,都没有用到他十分之一的力气,她狠狠闭眼,顿了一下,继续说,“同学一场,各自安好吧。”
说完,她率先背着包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卢卡斯遥遥注视着她决绝的背影,失魂落魄地跟在她的身后,妄想着她能回过头来看他一眼。
她察觉到他在她身后,不耐烦地皱眉:“你别跟着我。”
她连他跟着她的权力都撤销了。
犹如被千刀万剐受伤的小狮子,他食难下咽,只能遥遥坐在离她不远处的座位。
心里还是有个希冀的,道歉,道歉吧。
他首先在这种冷遇中溃不成军了,他做不到没有她。
对,他还没道歉,他不是故意要对她冷淡的,他只是希望她能多看看他,多把注意力和目光放在他的身上而已他只是,只是对她的喜爱没有安全感,幼稚地想让她不再多看亚特兰特和雷蒙德一眼,不再理会卡尔,让她在和德罗维尔在一起时也念着他
只是太过于
爱她,太在意她而已了。
已经容不下她多在意其他兽人,害怕她随时像现在这样随意就丢弃他,畏惧于她飘忽不定的爱。
从前他妒忌于奥利弗的存在,现在他宁愿她身边永远是那个又矮又蠢的松鼠就好了,这样她就不会去靠近雷蒙德了。
奥利弗不再占据她身边的位置,却换成了雷蒙德,这是他万般不能接受的结果。
凭什么,凭什么是雷蒙德。
只要他去和她说清楚这些,她一定会像从前那样,安慰他,随时都照顾着他患得患失的心的!
等他失魂落魄地远远跟着她从A区食堂下来之后,他又跟在她身后,发现她绕路去了一个偏僻无人的角落,从另外一个陌生的兽人手中接过一捧花。
熄灭的余烬烟雾缕缕,一阵不猛烈的风就尽可以让其复燃。
那颗泡在酸水里的心脏怦然心动,再次活了过来,原本毫无生气的眸子骤然间被点亮。
那是给他的吧!
他还记得她上次她送给他花的情形,那时还在宿舍来着,他接过花还和那头可恶的人鱼炫耀了。
结果是显而易见的,那捧花并不是送给他的。
“我爱你。”她回到宿舍之后,一打开宿舍门,就将花递给了雷蒙德。
还面对着巨大屏幕、戴着一副沉重耳机的雷蒙德目瞪口呆,还好他是背对着其他兽人的,没能让任何人发现他浑身上下都不对劲了,他在亮着明亮光点景象的屏幕间看到了自己震惊到木讷不会做表情的脸。
那居然是他的脸上会做出的表情?这是他吗?那副和蠢狮子一样的神情居然是他?!
雷蒙德只觉得自己的心跳跳得极快,脑子都不会转了,一片浆糊,可在那一团乱麻之中,他首先冒出的想法是——他的脸上居然会有这样的表情。
不可说的,可耻的是,他居然有些想笑他在心底无比庆幸,幸好,幸好他是背对着所有人的,没人能看到这种表情,这不该是他该出现的反应
他身为高贵的人鱼族群的一员,是亚瑟顿军校傲视群雄的强者存在,居然会被一个什么都不如他的同性舍友表白了?他应该是生气的,对,生气。
迟到的思绪归正,迟钝的暴怒袭来。
他摘下耳机重重地摔在桌面上,行动暴怒果决,嗓音却结巴起来,看着她的眼神始终不坚定:“我不要我不爱你我喜欢的是雌性。”
他在对她说,也在对自己说,就像贴在桌面上鼓励好好学习的标语那样,时时刻刻可见,时时刻刻也在提醒自己,要保持头脑清醒。
让他变成这样优柔寡断的罪魁祸首却没有一点告白被拒绝之后该有的沮丧和惆怅,仿佛早就知道会这样,泰然自若地收回花:“那好吧。”
林贝没管在门口看着这一切、仿佛天塌了的卢卡斯,心中想的是,她好像知道怎么对付雷蒙德了。
以前还以为他多吓人呢,现在看来还是雷声大雨点小。
他看起来连一个手指头都不敢动她。
第96章 卑躬屈膝“林贝,你不可以这样对我。……
她的面庞柔和平静,并没有任何生气或者是苦恼的模样,好像回到了从前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时候。
但就是这种如死水般的平静,反而让卢卡斯的内心有种越来越深陷深渊的恐慌。
她生他的气,她可以打他,可以指着他的鼻子咒骂他,像从前那样,打他的脸教训他,但不要不要不理他啊。
林贝旁若无人地将花插进瓶子里,收拾许久都没注意过的杂乱的桌面,将那些书本资料全都分门别类地整理好,配上桌面一角的花,简直干净整洁,焕然一新。
她悄悄拍了个照发给德罗维尔:
“又是想您的一天。”
“本来该面对面送给您的,只可惜现在只能暂时寄存在我这了。”
“等以后一定亲手送给您。”
“永远爱您哦~”
她的终端里永远有花不完的标准币,后来慢慢了解这个世界的规则之后,她特意去查看了一下自己终端的余额,发现根本就没有具体的数字,她的终端直接连接的是德罗维尔的账户。
这意味着她永远都有花不完的标准币,没有具体的数字在计算和限制,德罗维尔有数不清的财富。
她的消息才刚刚发出去,德罗维尔就发来了影音联结申请,她果断挂断,又和他发消息解释,现在周围有其他兽人在,不方便。
这位向来算是兢兢业业的亚瑟顿市长,昨个标准日还是前个标准日的时候,还因为莫名坏种伤平民的事被停职七个标准日,那现在应该是难得的休假时光。
德罗维尔很快发来回信:“嗯,我也爱您。”
“永远爱着您。”
虽然看不见,但也能想象得到,终端的那头的狮子先生,沉着平稳向来波澜不惊的俊美面容上浅浅露出那种宽和笑容的神情。
故技重施,第二天一早,在雷蒙德要参加下一轮晋级比赛之前,她又去买了一捧花。
走了一路,背后的那道目光总是如有实质地黏在她的后背上。
她走他走,她停他也停。
“你要做什么?”她无奈地转回身去。
蓦然间被眷顾到,卢卡斯急忙受宠若惊地来到她的身前,越接近了,千辛万苦等待一个回眸,现在却越靠近越怯弱,小心翼翼垂眸注视着她。
“我我”脑子和嘴巴好像分家了,他万分懊恼地想给自己的嘴巴狠狠一巴掌,怎么到关键时候反而什么都不会说了?!
“我不管你想做什么。”她的脸上浮现些许的不耐烦,“离我远一点,别再鬼鬼祟祟跟着我。”
她估算了一下现在的时间,微微皱眉:“你不去赛前训练,老跟着我干嘛?”
年轻的金发男人俊朗蓬勃的面容此刻稍显颓靡,却好似还强打起精神,努力让自己咬字清晰,如打了千百次的腹稿般谨慎小心说道:“林贝,我要和你道歉。”
“我不该在前几个标准日对你不好的,都怪我,我以后一定好好听你的话,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他艰难万分地咽了咽口水,期期艾艾又无比紧张地凝望着她的脸,“希望你能原谅我,我们能回到以前的那种关系。”
林贝抱着大捧到快要遮挡住她眼睛的花,躲过他想要帮忙的手,眉眼间染上点漫不经心的笑意:“我们?我们有什么关系?”
卢卡斯没有反应过来她的意思,却本能地直觉到这句话的内在意思很不好,他急切地补充道:“就算你和谁待在一起我都不会再阻拦你了。”他侧过身,面向中央广场的第一代君主雕塑和旗帜的方向,嗓音坚定了许多,“我可以向伟大的莱奥托帝国发誓,再也不敢和你发脾气,只要你能原谅我。”
面对着那双被暗自紧张渲染的褐色眼瞳,林贝静静看了他一会,没了笑容:“你的保证、你的誓言,我现在一个字也不会信,别再跟着我。”
他的道歉失效了,怀有的一线希冀被毁灭,道歉没能改变她的心意,他的心乱跳,
无法宁静,慌乱害怕在他褐色的眼珠表面铺开。
一直紧紧盯着她的脸的目光下移到她怀里的花上,慌乱与难过被妒嫉替代,两条黑浓的眉毛皱起,声调比刚才要尖锐多了:“你又要去找雷蒙德是吗?”
“是又怎么样?”林贝向后退了一步,和他保持距离,一直仰头看他她脖子也累。
他还想逼近的脚步,因她的后退而僵滞住,铺天盖地的难言委屈让他的眼底无意识地涌出泪花来,他仍然固执又可怜地望着她,好像她是个负心汉。
千言万语只无声凝缩成了一句颤抖的呢喃之语:“林贝,你不可以这么对我。”
还记得不久之前的亡灵祭奠日,那个初雪将落的夜晚,炙暖的小屋,他们还共同坐在莱奥托最雄伟的高楼落地窗前,一起看飞雪冰花降落,看五色航船在城市上空变换队形,在无声温暖的壁炉外,诉说着彼此的心事与过往。
那时她柔和的面庞映照在灯火中,那么生动活泼。
与现在的横眉冷对截然不同,一个天一个地。
她教会了他许多事,她的怀抱温软馨香,她的嗓音甜腻柔和,坚定又有种潜藏的无言力量。
他现在,就像被从天宫打入了十八层地狱,骤然间失去了所有。
他不知该如何做,只用泪水盈漫的目光可怜巴巴地望着她,明明他的体积是她的两倍大,每当他站在她的身边,他漆黑的影子都能笼罩她的存在,却在此时此刻像一条被主人抛弃了的狗一般,犹然用不轻不重的力道叼咬着主人的裤腿,祈祷盼望着她能回心转意。
“以后你可以喜欢别的兽人,喜欢谁都可以,雷蒙德可以,卡尔可以我的兄长也可以,求求你不要不理我。”
林贝实在没想到他能退到这个地步了,刚要开口反驳时,他又仿佛预料到她要说出口的话是什么,率先急忙又补充道:“只要能让我待在你身边就可以了,你做什么和谁在一起,我都不会在干涉一个字,只要你能偶尔回头看看我,我就心满意足了。”
只要,只要不要再总是冷着脸告诉他,让他离她远一点就行了,只要她能留他在身边,跟他说说话,他怎么样都没关系。
此时此刻,世界上早已没了其他人的存在,也早已忘记了初时见面时,他变成兽态扑倒她,还恶狠狠地警告她别耍什么花样的模样,他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从好奇到爱恋,他已一步步沦陷,越陷越深。
或许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难以割舍的地步了,他从没想过没有她在身边的日子,更不可能接受她抛弃他的事实。
他只知道,现在此时此刻的这个机会,是千载难逢般珍贵的,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她也许再也不会像今天这样大发慈悲听他说话,赐予他一个回眸。
或许她现在一声令下,说只要他跪下就原谅他,他也能立刻抛下什么战士的荣耀和尊严,毫不犹豫给她下跪。
可惜的是,他的一退再退,如此的卑躬屈膝,以及和从前大相径庭的神情形态,并没有令她回心转意。
短暂的惊叹和诧异之后,各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
她轻声呢喃重复他的话:“不可以这样对你?”
虽然他比她高大许多,但迎着他早已泪流满面的脸,她仍然不移开目光,直直地注视着他,比从前每一次都要认真:“我为什么不可以这样对你?”
“你都能这样对我。”
“我为什么不可以这样对你?”
第97章 情话攻击自恋狂
天上的雪变成了白砂糖,细小的糖粒早已无声落满了里两个人的肩。
或许是雪光的映照,他的金发有种柔顺的光泽,又长长了许多,带着点天生的大弧度卷曲,发梢翘起。
褐色的眼珠子像是落入了湖水里的玻璃球,泪水令它们闪闪发光。
闪闪的泪光下,赤诚的目光怔怔,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林贝只觉得自己的身体现在相比从前变得强壮了许多,她现在能抱着花一点都不累了。
“难道不是吗?”她柔柔地笑道,“你能对我待答不理,我为什么不能讨厌你?难道是谁天生就喜欢热脸贴冷屁股吗?”
和她在一起久了,他多多少少都能理解她某些时候奇怪的用词话语,他现在只听进去了一句话,这令他的恐慌又更深刻了,令他飘摇的心颤抖不已:“你讨厌我?”
“是,我讨厌你,憎恶你。”她直视他的眼,嗓音一如既往的柔和,却充满某种坚定不移的力量,“我实在是,没有耐心再从头一点一点教你了。”
即便也许她知道,在兽人社会,他从未与任何人类女性相处过,也没有人教过他该怎么和人类女性相处,他就像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从不懂该如何珍视一份感情,只知道耍脾气抢东西。
这次是彻底的天塌了,卢卡斯浑身上下都颤抖起来,像是风雪再大些,他就会被这风雪掩埋掉般可怜,不敢置信地畏惧着她的眼。
原本以为只要道歉就可以和好如初,没想到境况早已恶化到了这种断绝的境地。
他就像是不敢面对眼前的这一现实似的,背脊弯曲的弧度越发大了,整个人都快要随着某种克制的、恐慌的情绪倾斜到她的身前,颤颤巍巍地,泪眼婆娑地摇头:
“林贝,你,你不要讨厌我我以后真的再也不敢了我只是太喜欢你了,我一直不敢对你承认,其实我对你的喜欢特别特别多我只是太爱你了”
他有些语无伦次了。
“爱?”她打断他喋喋不休的示爱,将花侧朝一边,摘下厚厚的手套,腾出一只手抬起,轻轻抚摸他的脸,“你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爱一个人。”
他急忙将面颊贴进她的掌心,她一动不动注视着他,用讨论天气那样寻常的语气继续说着:“如果你真的爱我,那你应该知道,我会偷偷看校园网络交流基站,那你怎么还会容许那些人辱骂我呢?”
她微微皱起眉来,像是撒娇似的:“我看到了,会多伤心啊。”
指尖稍稍蜷缩,细嫩如青葱的指腹柔柔地擦过他的皮肉,他的脸越发显得她的手掌娇小了。
“如果真的爱我,那应该想方设法帮我达成我的愿望吧。”
“我想要留在亚瑟顿军校,新生测试的时候,你怎么还能让我自己想办法?你应该自己努力些,早点成为排名第一的那位,哪里需要我的提醒和请求呢?”她抿唇笑了,望着他的黑眸闪着珠玉般的光泽,棕黑的瞳孔弧度圆润,“对吧?”
只有顺从她的意愿,满足她的要求,才能祈祷得到一份垂怜。
德罗维尔是这样,那么你也该是。
*
林贝抱着花来到训练场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间的雷蒙德。
那头冷冽的银发在兽人社会也并不多见,以及他出众刺眼的美貌,深邃的五官,高挺的鼻梁,隔着很远很远的距离,也能够感受到他冷厉孤傲神情的威力,时时刻刻都像是没有一个人能入得了他的眼似的,又狂又拽又压抑着不耐烦和暴躁,没有人敢招惹他。
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在大雪天,在训练场上的兽人们居然还光着上半身。
雷蒙德的皮肉格外白皙,白到能与雪色媲美,白雪的映衬下,他精壮的胸膛白到发光,全身上下的肤色都是一模一样统一色度的白,反正就是一眼从曲奇饼里看见了雪媚娘的那种。
顶多带着些浅淡的青灰,青色的经脉在苍白的皮肉下格外明显,倒三角宽肩窄腰的身材十分养眼,挺拔有力。
他的身形其实在兽人中并不算最魁梧健硕的,但每一寸肌肉都坚硬紧实,在扎堆着魁梧身形的军校生里,无人敢不要命的去招惹他。
人鱼能在海洋里称王称霸并不是徒有虚名,人鱼族群在千百个标准年
以来,有超强的战斗力和攻击性,没有基因疾病,不用帝国医院的仿生子宫,自然繁育,即便数量相对较少,但每一个人鱼兽人都有着其他族群兽人没有的优势。
雷蒙德从不掩饰自己的利爪,如果有兽人敢不要命地挑衅他,那么林贝毫不怀疑他会再次肉眼可见地自由长出那种长长的尖利指甲,撕烂他们。
之前军校出了新的校规,不让学员在训练场之外的地界打架决斗,所以现在训练场上居然有兽人还在赛前打架,其他兽人或三三两两围观,或自己做自己的训练。
雷蒙德就这么双手抱胸懒懒散散地远远站着,越过攒动的人头,遥遥看着,时不时眯起眼睛露出嫌弃的表情来。
忽然,他的鼻子一动,眸子看过去时,看到了从乌杂人群中穿过,直直向他走来的林贝。
或许是纤弱娇小身影怀里的花过于明显,刚才还乌泱泱各乱各的训练场渐渐安静下来,暗自关注着这头,有的甚至架也不打了。
雷蒙德看着那双从始至终看着他的眸子,一种潜藏的意识令他慢慢站直了身体,腰背开始紧绷,连呼吸都僵硬不自然了。
昨日的景象还历历在目,宿舍内,也是同样的花束——她好像真的很喜欢买花。
雷蒙德乱七八糟的思绪冒出了这一点,他就像是被焊在了原地,又有种莫名想逃跑的冲动。
她坦然大方地抱着花束向他走来,他却好想逃走避开她,连原本抱胸的双手都在无意识站直的时候缓缓垂在了身侧他居然会有一种慌乱慌忙得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凌乱?
可电光火石的几个呼吸时间,转瞬即逝,他还来不及多想诧异于自己居然会有想逃离的情绪。
“亲爱的雷蒙德,听说你要比赛了,我来给你加油啦。”她将花递出去,“只可惜不能亲眼看着你拿冠军,我还有课。”
“你来干什么?!”他哆嗦着腿退后了一步。
绷紧的思绪就像是一根被拉直的弦,从她猝不及防出现的那一刻就无时无刻不被她伸出手拨弄着,令他心烦意乱,就像是应激似的,连花都不敢看了,在这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苍白地用激烈的情绪伪装着,装作什么都可以处理好,不被看轻失态。
她笑了笑,继续说道:“看来您真是高兴得听力和眼力都出现问题了。”她的面容依然是柔和乖顺的,在他堪称惊心动魄的目光下,犹然什么都未察觉般天真地重复,“我来给您送花,祝您比赛顺利的啊。”
她和缓吐字清晰的话语大到周围暗暗关注的兽人学员们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我朝思暮想早晨想,晚上睡前还在想的心上人要参加比赛,我这个不被放在眼里的追求者,当然要来关心一下啊。”
雷蒙德眼角的肌肉神经因为过于紧绷而隐颤,勉强保持表情,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清楚的声调低吼:“好啊林贝,你是不是故意报复我?为了扰乱我比赛你真是不择手段啊你!”
他压低脸凑近她,故作狠厉,咬牙切齿地威胁道:“你要是再招惹我,我就撕烂你的嘴。”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现在从内心深处很害怕畏惧于她的嘴里下一秒会蹦出的词来,畏惧与心惊胆战中又交杂着点其他不知道是什么令他呼吸都在战栗的东西。
只是他的威胁她并没有放在眼里,她仍然是目光含情地注视着他,温柔地抿唇,并没有像他一样压低音量,仍然用其他的兽人能听到的嗓音,眉眼间似乎有些惊诧,虚虚捂唇惶恐地说:
“您误会我了,我对您的爱恋,就像是亚瑟顿市边那滔滔不绝的江水、天上断断续续的飞雪、雄伟坚硬永不会消失的石雕、葱郁苍天的大树真心可见,真情不灭。”
整个训练场的学员们彻底全都呆若木鸡,各个睁大了双眼,连呼吸都不敢大声,唯有呼啸的风雪穿越期间。
顶着雷蒙德那张诧异紧绷到快要山崩地裂扭曲的神情和眼神,她继续脸不红心不跳地甜甜夸赞道:“您想想您是谁啊,您可是雷蒙德大人,整个亚瑟顿军校最优秀最英俊的人鱼族群的兽人,年纪轻轻就名传帝国各个角落,连最遥远的第十三区联邦的坏种听见了您的名号,都要吓坏了连连撤退的程度嗯”
她编不出来了,没有一丝心虚,冲着周围的兽人学员以及近在咫尺的主人翁雷蒙德连连用赞许的表情点头眨眼:“嗯嗯,是吧?是吧是吧!”
好像一块皱巴巴的布料被熨斗给一寸一寸熨平了,通身畅快,雷蒙德漂亮的脸蛋神情松垮下来,倨傲地抬了抬下巴,双眸低垂似看非看地盯着她脚尖前的地面上的雪团,将信将疑:“是吗?”
林贝坚定地如小鸡啄米般点头,白雾消散在面容前:“千真万确!绝无虚言。”
看着他努力克制着微不可察勾起的唇,甚至还状若不经意间别过脑袋干咳不看她,并且清楚地目睹了他的心动指数飙升,她的内心在抽搐,暗自撇了撇嘴角。
真是纯情天真,这种鬼话也信,可真够自恋的
第98章 同为人类“她爱惨了他。”
几乎还没有谁能看到他脸上那符合情况的暗爽笑意,那层笑容骤然消失得一干二净,雷蒙德猛地回过头来,死死垂眸盯着她的眼。
林贝突然被他的动静给惊到,小腿打了个颤。
雷蒙德那双充满审视的目光上下缓缓打量了她一遍,又凑近了些,轻问:“你觉得我看起来很像傻子吗?”
林贝干巴巴地扯了扯唇,很快反应调整过来表情,忙睁大黑眸看他,连连缩起脖子摇头。
高傲的人鱼昂起下巴,并没有露出什么怒不可遏的神情来,面无表情的纯白眼睫与落在上面的雪点融为了一体。
看上去和平常没有什么两样,甚至还轻松闲适地拍了拍落在肩膀之上的雪花,似乎非常不屑地、大发慈悲地斜睨了她怀里的花一眼,鼻翼微皱,轻哼:“我不会收的,那些话”他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抽动,强压着某些激喷的情绪,低垂的眼眸闪动,“你也好意思说”
他的嗓音越说越低,到后面站在他面前的林贝都快听不清他说了个啥,但前面是听清楚了,他和上次在宿舍一样,拒绝了她。
——意料之内的结果。
四周四面八方的视线瞩目,林贝仰头长叹,露出一个大大的悲痛神情,一只手掌搭在了胸口,捂胸悲叹:“唉——,我的心上人,又决绝了我的示爱。”
说完,那只原本捂住胸口的手掌抬起,擦了擦眼角,看上去像是一个爱而不得的告白者在擦拭眼泪。
林贝将落在眉毛和睫毛上糊眼睛的雪点擦了,再次回头看雷蒙德时,只见他的眼睛正一动不动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莫名有种很郑重紧张的意味。
她并不能理解他那种居高临下的凝视中夹杂的情绪,继续面带悲痛地说道:“呜呜呜那就祝你比赛顺利,不打扰你啦,再见。”
雷蒙德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消瘦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从训练场上离开,鸦雀无声的训练场才渐渐有了声音。
他的各项能力都很出色,其中当然也包括听力。
他听到最近的那两个兽人说:
“她可真是爱惨了他啊”
“看来是的如果不是真的迷恋她怎么敢这么明目张胆地示爱”
“真不怕雷蒙德一巴掌拍死她啊都已经到了得不到他的爱就死在他的手底下的地步了吗”
他转眸,再次看向她离开的方向,落雪纷飞并不冷,他只觉得整个胸腔都暖暖的,心跳不受控制。
*
林贝照常去上了课,上午只有一节短的早课,上完她就抱着花照常回宿舍。
她现在已经对周围所有的视线免疫了,大摇大摆抱着花去上课,然后回宿舍。
卢卡斯教训克莱尔的事迹早已传开,没有兽人敢不要命地招惹她。
这些目光,或许可以脑补成一个个会动的大白萝卜?
回宿舍的路上,她再次查看雷蒙德的心动指数,已经到了七十出头了。
想想从前,为要攻略一个这么恶劣的鱼渣,她就头疼,为他的心动指数烦扰,天天祈祷人鱼的心动指数要是突然哪一天莫名其妙就满了就好了当然那肯定是做梦,按照后来那种速度,要等到下辈子。
再想想今天,原来雷蒙德的好感度这么好升,名副其实的喜欢听好话的臭屁小孩啊。
她瘪了瘪唇,默默鄙视他面上那种冷若冰霜不耐烦的神情,要不是她心里知道他的好感度升了,真要被他这副死样子骗过去了。
只要好感度升了,一切都不是问题,不喜欢雄性正好。
她回到宿舍之后,见宿舍内空无一人,于是打开了与德罗维尔的语音联接。
漂浮的影像出现在面前,宽厚的身躯出现在眼前,镜框的加持更加显得整个人沉着疏离,凸显五官骨相的优越。
德罗维尔的面前依然还是各种书本和文件,看来即便被短暂的停职,这位常年都处于忙碌状态下的狮子市长先生也
并没有闲下来。
他的身后,墙壁上简洁的图案相互交缠,重复相接,窗帘复古。
似乎在见到她的那一刻,那向来沉着冷静的英俊面庞上,神情细微柔和稀松下来了一截,收起了手里所有的工作事务,专心致志地面对她,冷沉宽容的目光透过空间,在与她对视,抿唇微笑。
他的嗓音低沉如大提琴:“早上好,林。”
“早上好,德罗先生。”她已经将书包放下,厚重的外套也脱下了,当着德罗维尔的面,抱起那捧花来,如炫宝似的用甜腻的声调说:“这是我专门为德罗先生买的,好想您啊,我对您的思念就像是这束花一样,鲜活真切。”
她向他展示了花束的各个细节。
高大沉稳的男人柔和的目光越发能流淌出水来,但还是有些甜蜜的嗔怪:“外面在下雪,林,您不能乱跑。”
“这怎么能是乱跑呢?”林贝说,“这是我对德罗先生的一片真心,我喜欢送德罗先生花,并为不能亲手送给您而遗憾不已。”
她说道:“德罗先生从前总是不相信我对您的爱,我只是想让德罗先生相信,您在我的心中占据着独一无二的位置而已。”
德罗维尔深深看着她,向来冷沉从容的面庞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嗯,我相信您。”顿了顿,他注视着她的面容,缓缓说,“我也想您。”
挂断影音联接,她正想抱着花去阳台修剪一下。
阳台外突然传来一声门响,卫生间的门在她面前被打开,亚特兰特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
四目相对。
林贝哑然,冷峻斯文的身影一语不发从抱着花的她身边穿过,林贝注意到他身侧手上拿了个小东西,看不清是什么。
亚特兰特已经坐回了自己的座椅,他的桌面依然一尘不染,空荡宽阔,她看到他从书架后拿出一个盒子来。
纤长如玉的手指打开了盒子,林贝没见过里面的东西,看起来像是一些药液一样的东西,那试管一般的长条药液闪闪发出属于液体的黄色荧光,像萤火虫。
他用这些复杂的用品清洁双手,一丝不苟,从容优雅,精细得像是一个全身武装的医生在为手术台上的病人做手术。
林贝心不在焉地将花抱去阳台修剪干净,全都规规矩矩插进自制的花瓶里,然后将它们放在桌子一角。
绽放在桌面一角的花骨朵不再鲜活,但依然漂亮,是生活的美丽点缀。
她站在桌前看这些花,脑中纠结思考着,刚才亚特兰特肯定都听到她和德罗维尔的话了,现在她在他心里肯定是个绝世无敌大渣女了,先甩了卢卡斯,然后半路追求雷蒙德,还和卢卡斯的哥哥纠缠不休。
而且他也不是知道她曾经刻意主动接近过他吗?还有那句他可以帮助她回去意义不明的话
亚特兰特已经将那个盒子收起来了,宿舍里她确定再也没有第三个活人存在了,良机难得。
她找了德罗维尔给她准备的零食,主动询问道:“亚特兰特,吃吗?”
亚特兰特终于也意识到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存在,头也没回,他将盒子重新藏到书后,坐回椅子,声调清冷不迫,像高山上流淌下的冰泉:
“我已经说过了,不用刻意讨好我,我——并不会受你人类身份的影响。”
如果是勾引,那就算了吧,他并不会像兽人那样,受生理本能的影响,会不由自主爱上她。
林贝沉寂的心脏开始砰砰乱跳,激动地从座椅上站起身:“你,你也是”她捂住自己就要脱口而出的词语,勉强压下激动地想原地蹦跳的举动,“你不是说可以帮我回去吗?我现在就想回去,你把我送回去吧。”
亚特兰特转头看她:“时候未到。”
她不敢眨眼,小心反问,“什么时候?需要我做什么吗?你可以来去自由吗?”
或许是她话太多,太聒噪,亚特兰特有些不悦地浅浅皱眉,回过头没再看她,而是专心地拿出书本来看,神情冷淡。
“我可以来去自由,但我需要时间,还有任务没完成。”这算是回复了。
亚特兰特果然是人类,从前还记得他刚刚来到这亚瑟顿军校时,卢卡斯都闻不出他是什么物种,说他洁癖得过头了。
不过也可以理解的是不同物种都有各自天生基因自带的习惯,经常喷消毒喷雾也不是什么突出的大毛病,就像她作为人类喜欢买花一样,是一个无伤大雅的小习惯。
现在结合他用完厕所之后用的那些工具,人类在这个世界需要伪装身份和隐藏气息。
突如其来猜测成真的喜悦之后,她的内心又涌起些落寞与不悦来。
同样都是穿越者,可亚特兰特却可以来去自由,那不就和旅行似的。
同样都身负任务,他的任务还未完成,她的任务也还没完成啊!
虽然不知道他的任务是什么,但肯定不像她这么艰巨吧。
亚特兰特身为穿越者,不受系统安排的影响,同为正常的人类,同事一样的存在谁会喜欢上同事啊?
他们相识了这么多天,都同住一个屋檐下了,他一直冷冰冰的,对她的心动指数仍然还是零光蛋,她怎么可能完成得了让他爱上她的任务?
第99章 搬出3301“不要脸插足进来的贱种……
如果真的能够来去自由,那顺带送她先回去啊!
可惜的是,无论她如何找理由央求他先送她回到人类社会,亚特兰特都只冷淡平静地回复她一句,让她再等一等。
她愤恨无比地盯着亚特兰特,那个冷漠无情刻板得就像是机器人的清俊男人无动于衷,与她怨恨的目光对上,他俊逸斯文的面容仍然平和沉静,细碎的黑发下露出冷静深邃的眉眼,静默如两潭死水的眼睛近乎面无表情,细长的眼眸无甚情绪。
林贝捏紧了身侧的拳头。
就在这时,宿舍门被敲响,她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控制好情绪和收敛表情,转身去开门。
门沿划开,缓缓露出一张如清水出芙蓉的面孔,翠绿的瞳仁饱和度过高,摄人心魂格外鲜艳漂亮,有种随时随地都会为这双惊心动魄的眼眸惊叹的美丽。
他狭长如玉的眼眶早已被泪水溢满,戚戚然地流下来。
“卡尔,你怎么啦?”林贝急忙问道。
他漂亮迫人的双眼斜望了一眼她身后的亚特兰特,亚特兰特面无表情地回视。
林贝也明白这不是说话的地,好在整个三十三楼本来都没人住,现在倒方便他们谈话了。
她垂眸牵住他的手,带着他走了两道走廊,找了个没人
的角落。
“怎么啦?你怎么哭啦?”
卡尔垂眸不语,只暗暗盯着她牵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柔嫩小手,无人能看清他的神色。
林贝以为他有什么难言之隐,于是又耐着性子柔声问:“发生了什么?和我说说好不好?”
卡尔再次抬起头来时,又再次泪流满面,他壮着胆子,将她拥入怀中。
她并没有推开他,还顺势拍了拍他的背。
心脏像是被抽了线,颤颤巍巍哆哆嗦嗦,卡尔在她看不见的一侧暗暗吸着气,气息不稳,腰腹抖得不行。
又有想变成蛇尾的冲动,舌尖被咬破,刺痛蔓延开,他才硬生生克制住,又因为她看不到,所以越发沉迷地低垂下鼻尖,轻轻没入她的发,亲昵她头顶发间的气味,沉醉不已。
这种气息不稳的吸气与喘息,令她以为他还在哭泣,便又抚了抚他的后腰。
卡尔虽然看着没有卢卡斯高壮,但实际上要比她高多了,身高也在两米以上。
这样拥抱在一处时,她的脸埋入了他的胸口,这样密不透风的隐秘位置,她的鼻子顶在坚硬的肌肉骨骼上。
她还闻到了一股特别奇妙的奇异香味,特别特别香,却又不像是香水味,好像是从他身体皮肤表面渗出来的,有些让人迷醉,吸了特别放松。
终于,他好像心情平复一些了,她将他稍稍推开了一些。
清润美丽的男人眼角仍然带着未干的泪花,殷红的眼尾微微下垂,阴柔又隐忍的面容令他楚楚可怜不已,无形之中有种令她心都要为他碎了,于是没有拒绝他握住她的手。
“他们都欺负我和皇家学院的学生一样。”说着,他的面颊上又如珍珠似的坠落一大颗泪珠。
一边用她无法挣脱的力道不紧不松地握住她的手,骨肉均匀纤长的手掌握住她的手,五指收拢,就能将她的小手全部收于掌心,密不透风。
“谁啊?谁欺负你?”
林贝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时,他还没转学过来,原来的皇家学院的学生就爱成群结队地欺负他一个。
卡尔的指腹暗暗缠绵地摩梭过她细腻的手背,乖顺地掀起眼皮看她:“是我现在宿舍里的兽人他们都知道我身体残疾的事了都看不起我”
如松如鹤的身形萎顿,看上去真是被欺负得狠了。
突然间,林贝看着他,突然看到了奥利弗的影子,奥利弗也说,别人看不起他,那天的声嘶力竭犹在耳畔。
她皱眉:“他们怎么会知道你发病了吗?”
“没有。”卡尔依恋地握住她的手,柔柔地摇头,表情似乎有些为难和难以启齿,又哀痛极了,“是是我的弟弟”
“你的弟弟?”林贝疑惑。
那双摄人心魄的眸子微抬,从她的唇缓缓向上舔舐,到了她的两颗眼珠:“对。”
然后他顺势告诉了他的身世,他是整个莱奥托帝国皇室的屈辱,是皇室唯一一个生来就残缺不全的皇子,于是即便是先皇帝的亲生血脉,也无法继承皇位,更被赶到了罗缅公爵的手下。
他是帝国的大殿下,现任小皇帝的亲哥哥。
“你的意思是,是陛下一直在针对你,找人欺负你,甚至现在还到处散播你的身世”她在消化着这些信息,不理解,“可是这也是皇室的丑闻啊,陛下为什么要这么做?”
卡尔又将面容低垂下,欲言又止:“有些事,你不懂的林贝。”
林贝无言,只能用苍白的言语安慰他,任由他肆无忌惮地撑开她的手心,插。入她的指缝,与她十指相扣。
她只觉得这感觉有些让人不舒服,有种毛骨悚然的粘腻缠绵,慢悠悠有条不紊,一厘一厘地触摸,悄然无声步步紧逼,莫名有点色。情的味道。
一抬眸,她的视线又撞进了那双幽深的绿眸里,泪水像是雨珠冲刷过眼眸,令它们越发靡。艳了,湿润的眼尾仍然嫣红。
林贝暗自用力眨了眨眼,艰难地咽了咽口水
只是牵个手而已,其实也没什么。
她任由他牵着了。
卡尔在无形中又拉近了与她之间的距离,整个人几乎都贴在她的身上,又增加了一只手,双手将她的两只手都包了起来,又凄然泪下,可怜无助:“林贝,如果我继续住在那,我会死的,他们都欺负我呜呜呜”
这副模样,好像她是他的希望,是他的全部,只有她才能成为他的救世主。
太可怜了,她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
她回到宿舍的时候,卢卡斯和雷蒙德也已经回到了宿舍,只是似乎两人又因为什么原因发生了争执。
他们两人在宿舍一直不对付,这么久以来,大打不多,大吵时常,她都已经习惯了。
两人的争吵声因为她推门而入而按下暂停键,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刚想在桌前坐下时,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她整理好放在桌子上的花呢?!
“林贝,那条臭人鱼拿了你的花。”卢卡斯走了过来。
林贝猛地扭头看去,只见雷蒙德原本只有电脑的桌子一角多了一束花,是她的那捧。
“怎么?这不是送给我的?”雷蒙德不以为意地挑眉。
“你不是不要吗?”她有些肉痛。
“我现在又想要了。”雷蒙德看她一脸为难的神情,回头看了看自己桌上的花,又看她,“怎么?这花不是给我的?”
“当然不是给你的!你这条臭不要脸的鱼,还不快把花给我!”卢卡斯多日的情绪有了正大光明的宣泄口,就要上手将花抢回来。
他在迈开脚步时,林贝却突然拉住了他的手臂,她已调整好表情,摆出一如往常的笑脸来,说:“就是送给我最最最亲爱的雷蒙德的。”
雷蒙德看她突然变换出来的谄媚笑脸,说不出话来,语塞半晌,又很快反应过来,正大光明朝着怒不可遏在压抑怒气的卢卡斯扬了扬下巴。
顺便咽了咽口水,他对于她的表白已经不会像是第一次那样毫无准备地被冲击到。
“你别这样笑了。”雷蒙德偏开脸,嗓音囫囵,语义不明。
“怎么?雷蒙德大人不相信我对您的爱吗?我对您的爱,比您想象中要炽热,您的名字早已深入我的骨髓,令我魂牵梦萦,彻夜难眠。”她说得越来越顺口。
雷蒙德早已别开脸,但她看到了他略微比正常人要尖锐的耳尖早已红透,透出青色血管的白皙被薄红覆盖。
卢卡斯却像是忍耐不了,突然冲上前想要抢回那捧花:“不要脸插足进来的贱种——”
“卢卡斯!”林贝喝止住了他。
雷蒙德早已做好了和他好好打一架的准备,被她这突然的一声给打断。
“卢卡斯,你搬回你原本的宿舍吧。”她平静地说道。
“什么?”卢卡斯像是没听清,又像是不可置信,重复,“你说什么?”
惊惶从他褐色的眼珠底部蔓延,直至充斥整个眼球,泪水早已盈满他的眼眶,他强忍着似的,憋着一口气,面对着她,抬手指向雷蒙德:
“为什么?因为他吗?就因为你喜欢上他?你就让我搬出去?!”
密密麻麻的红血色在眼白蔓延,水雾弥漫眼珠,却又因为某些情绪硬生生克制控制着,不令它们坠落,不让自己再比这更加难堪。
就因为喜欢上了其他兽人,有了新欢,就连他继续住在这间宿舍的资格也要剥夺。
喜欢雷蒙德到了连早起的清晨和入眠的夜晚都不愿意面对他了?
真的是因为太喜欢雷蒙德了?还是因为已经讨厌他到了不愿意见他这张脸的地步了?
卢卡斯固执地死死瞪着她,期盼她能够收回刚才的话,再次柔柔地笑,解释说自己刚才是开玩笑的,是吓唬他的。
他如此期望着,只是被泪水扭曲的视线里,那张莹润美丽的面孔仍然娴静平和,好似没有看到他眼睛里的泪。
她突然的话语,令在场的雷蒙德和亚特兰特都觉得意外。
让卢卡斯搬出3301,这完全是意料之外的。
雷蒙德怔在原地,定定看着这副场面。
亚特兰特戴着耳塞,缓缓转过头来。
第100章 自责厌弃他不配,他更不配!……
面对他的泪,她无动于衷地移开目光。
卢卡斯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觉得,面前的人类女孩是一个多么铁石心肠的人,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觉得,她向来柔美的面庞如此冷硬无情。
她不是对谁都充满善意和爱心吗?为何现在对他没有一丝怜悯之心,没有一丝留恋与眷顾?那么些时日的昼夜相伴,相互搀扶在一起走过新生测试,看大漠里的风沙与沉静的月亮,亲手一个字一个字地教会她如何学习知识
那么多时刻的陪伴,竟然比不过一个才出现在她生命中区区几个标准日的雄性兽人?
卢卡斯终于意识到,他真的遭受到了她的抛弃,她对他没有一丝留恋,她一点都不喜欢他了。
那些亲热时候的甜蜜话语就像是镜子一样破碎,蜡烛骤然被猛烈的风给吹灭。
口头的厌弃已经深深刺痛了他的心脏,现在当现实
狠狠给他迎头一棒,他才起身感受到失去了她的喜爱的滋味。
雷蒙德和亚特兰特现在还在看着,即便他如此难堪下作,也没能扭转一丝她的心意。
她已经铁了心让他搬出3301去。
“我一点都不喜欢争强好胜的兽人。”她用平和的口吻诉说着。
他的床位原本也不是在这里,这里原本该住的是卡尔,当初是因为卢卡斯先来到,鸠占鹊巢,所以卡尔才去了他原本的宿舍,遭受欺负。
*
最终卢卡斯还是搬回了自己的宿舍,收拾东西原本可以很快,其实他也没多少东西。
但因为某些因素,磨磨蹭蹭,拖拉至极,好像还在怀有一线期望,等待着那一声挽留之音,可惜直到墙上最后一把武器被摘了下来,对面的铁墙仍然严丝合缝,静默无声。
他默默从柜子里掏出一小束已经枯萎的干花,那干花和雷蒙德桌子上的鲜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卢卡斯一手拎着枪,一手拿着花,零走之前依依不舍地凝望了一眼那个紧闭的床位,又狠狠瞪了看起来懒懒散散的雷蒙德一眼。
银发少年对上他怨恨的目光,耸了耸肩。
可当卢卡斯离开了3301,雷蒙德也看了一眼那紧闭的铁墙,内心之中的一道门也被悄然打开。
“我其实一直喜欢的都是你。”
“接近卢卡斯,其实是为了你。”
清甜柔缓的嗓音犹在耳畔。
他确实非常非常讨厌卢卡斯那头臭狮子,但此时此刻内心涌起的可耻的窃喜,却是因为另一层甜蜜。
原本还有怀疑和沉重的顾虑,毕竟从她嘴巴里讲出来的话从开学第一天就离经叛道,他向来是告诫自己不能随便当真的,她那张小嘴就像是有魔力似的,时时刻刻都在干扰他的思绪。
那一抹柔软好像又印在唇上,雷蒙德只觉得自己的面中和耳朵有些发热。
他一直不愿意去回忆的那个吻——禁闭室的那一吻,唇齿缠绵,相濡以沫,银线断开
人鱼少年的喉结不由自主地滚动。
现在,他的心已经清楚地在朝着他不愿意面对的方向去了。
她说她爱的是他,她随即就将卢卡斯赶出了,还有——眼眸一动,眼前秀气的花骨朵在他的桌角盛开。
她真的爱他。
人鱼少年的嘴角翘起,下一瞬,这一笑又僵硬在脸上。
他在笑什么?!
他喜欢的是自己族群里的雌性兽人?!
他怎么可能会喜欢上一个身材矮小,什么都不如他的小狮子?!
从前听说,在外面底层卖屁股的雄性兽人也会在意脸蛋的美丑
雷蒙德轻轻用指尖摸了摸自己的脸,人鱼族群的兽人生来就拥有天赐的美貌和歌喉,这令祂们无论处在哪,都时刻光彩夺目。
虽然毫无疑问的是,他和卢卡斯是宿敌是死对头,但他也不得不承认的是,卢卡斯也生得一张好脸。
狮子小兽人抛弃了早已相识的卢卡斯,转而喜欢上他,是因为他的脸吗?
雷蒙德好像潜藏的一缕意识里,在窃喜,这世上再没有兽人比他更美丽了,他拥有绝世的脸蛋可更多表现在脸上的,自尊与骄傲随着涌起的,是愤怒!
林贝这个只会见色起意的兽人,只是因为他的肉。体,他心中的怒火更旺盛了。
正胡思乱想着,宿舍门又开了,雷蒙德在电脑屏幕的倒影中看到了一张和他不分上下的脸——是那条一开始就被赶出去的蛇。
不知是不是眼睛出现了问题,雷蒙德现在看他,只觉得他的脸奇丑无比,身上也臭得要死。
那张脸好像是注意到他在通过电脑屏幕的倒影在看他,也转过绿眸来,平静如绿湖的眼瞳好整以暇,在倒影中和他对视。
*
卢卡斯还在安慰着自己,从3301帮出去没什么的,祂们还在一个班一个年级,还是要一起上下学的,平常他不比赛训练的时候,都可以和她一起上下课,还是能够见面的。
他记得她的话,给她量身定做了一套小型机甲,勉强告戒着自己,要打起精神来,可没有人会喜欢颓靡不振的兽人的,他现在的脸,一定非常难堪。
他逼着自己笑,当天等林贝午觉睡醒了,在她要去训练之前,再次打起精神整理好容貌去见她。
他收起了属于雄狮的威压,学着和她一样和善的笑容,眼巴巴将给她制作的手套机械捧给她。
一边讨好地笑道:“林贝,这是我亲手专门给你做的。”
他还记得她说他没有爱人的自觉,不会为她主动着想,于是他冥思苦想,想到她现在最大的缺憾短板是体能,马上要去实操机甲,她力气那么小,肯定非常累,于是他当即就在脑海中画了设计图,比赛一结束就赶紧去实验室做。
“你只要戴上它,立刻就可以拥有和我一样的力量,捏碎任何兽人的头盖骨”他想起她不喜欢争强好胜又暴力的兽人,于是急忙收声,结巴地继续说,“我只是,只是想帮你你可以更轻松地操纵任何机甲”
“还没实验过,你先试试,哪里不合适不舒服就和我说”
他亲眼看着她接过了他送的东西,喜悦还没洋溢在脸上,林贝瞥了他一眼,她的目光依然还是不带任何温情的。
他急忙又讨好道:“校园网络交流基站上的那些帖子,我也全部都清理好了,以后你可以随便去玩去看,没有人会在上面随便议论你了!”
林贝明显很惊叹于他行动的果决和速度,顺着他的意思打开终端来看,确实没有任何词条有她的名字。
她收回手,平淡道:“谢谢了。”
转身便走。
他脸上讨好的神情凝固,她还是没有原谅他。
原本以为,只要光明正大地献出真心就可以获得原谅,可是事与愿违,她还是没有原谅他。
她现在好像变成了天边那一层薄薄的雾,看似轻薄没有重量,实则早已会聚成浓重的黑色,深不见底。
他已经看不透她了,他失落的心坠崖,从没想过有一天,祂们之间居然会变成这样。
都怪他自己!为什么要疑神疑鬼,为什么要质疑她对他的喜欢,现在好了,他连一个笑脸都没有了。
从前的那些软糯亲切,都化为了泡影。
年轻的金发男人陷入了无尽的自责和厌弃中,连腿脚冻僵了也不知。
*
卡尔时常要为罗缅公爵做些上不得台面的事,用罗缅公爵和冥勒的话来说,他是他脚下最忠诚的一条狗。
卡尔对付政敌的手段越来越激进,从罗缅手底下分得的权力也越来越多,他占据了一个重要的位置,知道罗缅所有的秘密。
曾经冥勒就曾对罗缅说过,即便年轻的卡尔看起来总是那么沉默寡言,像是机器人一样木讷到只会听指示,但他总觉得他仍然还像一条没有拔干净毒牙在蛰伏的毒蛇,有那么一天会咬伤主人。
用通俗的现代话语解释,就是养虎为患。
罗缅不以为意,和冥勒谈笑间告诉了他,卡尔的命掌在他的手里,只要卡尔敢说一个不字,他立刻就可以让他死无全尸。
卡尔在为罗缅办事的同时,越来越多的人也知道了他的名号,知道那位嗜血残忍、坏事做尽的大殿下是一个多么可怕的存在。
绝对不会是在林贝面前那样柔弱无害的形象,甚至可以说是南辕北辙,任谁也想不到这么一位令众多政客和皇室成员闻风丧胆的毒蛇人物,居然会在一个脆弱的小狮子兽人面前露出那种表情。
也不会知道,他居然会痴迷这个小兽人不可自拔。
他在一边处理事务的同时,也在留意着她的举动,他知道了卢卡斯和她之间的关系好像出现了裂缝。
她和卢卡斯不和,那肯
定就是卢卡斯的错,是卢卡斯不珍惜!
他求之不得的位置,既然卢卡斯不珍惜,那么没用无法取悦她,那迟早有一天卢卡斯是要彻底消失的。
既然她和卢卡斯的感情已经出现裂缝,那他不介意顺手推舟,将这裂缝干脆撕得更开好了。
并且他还知道他时时刻刻注意的小皇帝弟弟也和他一样,极其喜爱她。
这是他不能容许的,从前的明争暗斗、刀光剑影,这是他和他那个窝囊废弟弟之间的事,可是他现在发现那个窝囊废弟弟居然还想染指他喜欢的人,他不配,他那个窝囊废弟弟更不配!
那个窝囊废弟弟还想给她发消息,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他去拜见了那个时时刻刻都被西蒙斯克约束的窝囊废弟弟,看着他每天茶饭不思注视着终端,他知道他在等待谁的消息。
“你在等林贝给你的回信吗?”卡尔露出同情怜悯的目光,声调矫柔起伏,“好可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