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我想跟你解释一下。

    前天人家闻知青的亲戚送她回知青点,路过村口的时候碰上了没穿衣服还要抱人家女同志的赵贵。

    是姜怀天压着赵贵一路找到大队长家的时候,他们才知道赵贵竟然做了那样儿的事。

    因为有姜怀天这个男同志在,闻知青没出啥事。既然她没出事,赵贵又哭得可怜,大家自然向着赵贵这个村里长大的孩子,想让大队长给闻知青施压让她轻轻揭过这事。

    闻知青好像有些不愿意,只不过她还没说话呢,那个愣头小子非是不同意,大声嚷嚷着让大队长给他们一个交代,硬是要送赵贵去公社。

    那公社是能轻易去的吗?赵贵进去了不得脱一层皮下来。他们这么些人好不容易养大的孩子,怎么能让外人欺负了去。

    大家抱怨着男同志多事,撸起袖子就想收拾他。没看人家闻知青这个当事人都没说什么,他一个外村的还管起他们本村人了。不给点教训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大队长拦下了他们,说那个男娃娃是姜柳大队大队长的儿子,让他们不要闹事。

    听到大队长认识,他们倒是没再喊打喊杀,只是坚决不同意送赵贵去公社。

    不管他们怎么说,总之就是没得商量,坚决不行!

    大队长母子受过村里的恩惠,这些年来但凡是他们的要求,大队长都会想着法儿的同意或者换个方式达成。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最终,赵贵被罚去采石场一个月,视劳动情况而定一个月后要不要回来。

    他们点头应了,还认为自己是很讲道理的,都没有说什么不罚赵贵的话,毕竟赵贵的确是欺负了人家女同志。他们只是不想赵贵被送去公社而已。

    大队长当时没说什么,但他失望的神情让他们隐隐意识到自己好像做错了。

    身为长辈,他们拉不下脸面道歉,更别说还是当着外村人的面。他们不说话,这件事也就这么定了下来。

    第二天姜怀天走了以后,他们去找了大队长,问他是不是不满意他们的行为。大队长叹了口气,将道理仔细掰开揉碎了讲给他们听。

    当他们听到要是自家闺女或者孙女被一个不穿衣服又老不正经的男的调戏的时候,即使只是一个假设,他们依旧火冒三丈。

    然后,他们尴尬地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毕竟他们只是心疼孩子又不是没脑子。

    当赵贵和别人比时,在他们心中那当然是赵贵重要,若是和自家孩子比,赵贵却是万万不如了。

    不管是谁家孩子,不管跟那个孩子再亲,到底都是不如自家的。

    只是惩罚已经定了也不好轻易更改,这次就只能这样了。

    自昨天被大队长说过以后,他们这些前天硬是不同意送赵贵去公社的人,恨不得避着闻知青这个受害人走,见到闻知青的时候,更是想一头钻进地里去。

    他们前天怎么就那么混账!怎么就这么不把女娃娃的名声放在心上,他们明明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啊。

    大家拼命想做点什么来挽救一下,一个个思考着自己能帮闻知青干点什么。

    还没等他们真正做出点什么补救措施,这下好了,人家闻知青的妹妹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来兴师问罪的。虽然他们人多势众肯定是不怕的,但是面对受害者亲属的尴尬还是让他们很不自在。

    他们眼神飘忽,左顾右盼,就是不敢直视两人的方向。然后尴尬地笑:“呵呵,呵呵呵,来找闻知青的啊。”

    闻怀溪笑容灿烂,彷佛什么都不知道一样,回她道:“是啊大娘,你是知道闻知青在哪吗?可以带我们去找她吗?或者这样,你带我到知青点,我在那等她也行的。”

    闻怀溪没来过丰收大队,不知道他们这边的布局是什么样儿的,肯定得有人带着才能找到地方。但是这会儿大家都在地里忙着上工,不可能说为了你直接撂下活计走人。

    热心的婶子给她指了个方向,示意知青们都在那一片儿上工。

    未免他们误会本村人排外欺负知青,婶子还特意解释了一下,说:“这些知青娃娃们干活儿慢,跟不上村里人的速度,两边儿差太大了,彼此都不乐意。所以知青和知青一起干活儿,他们是单独分了一片儿地的。喏,就在那边儿。

    “你们顺着这条路走过去,拐个弯儿就能看到了。到时候你看到人群中有个戴眼镜儿的,那就是他们知青点主事儿的,找他准没错。”

    闻怀溪了然点头,嘴甜地夸她说:“谢谢你啊大娘,你人真好,真是一个热心肠的好同志。”

    大娘猝不及防被夸,略微有些不自在地将散落耳边的头发别到耳后,说:“嗨,这有啥好谢的,顺嘴的事儿。那行,你们走吧,我这也要忙活了。”

    “行,大娘您继续忙,我们姐弟俩就走了。”

    虽然是泥土路,可能因为经常被人走的原因,倒是比村外的路要平坦不少。

    姜怀文昂首挺胸地推着自行车,队员们也给了他想要的关注,全都用羡慕地眼神看着他,恨不得那辆自行车是自家的。

    他们是真眼馋啊,这可是凤凰牌的自行车!什么时候自家才能有一辆自行车呢。

    咱也不求三大件儿,一辆自行车够够的了。

    他们羡慕的眼神让姜怀文更加自信,走路的姿势都不一样了,面上也严肃地绷着。

    谁让人的虚荣心就是这么好满足呢。

    一路从村口推到接近村里,麦田这边五十米的路很快就走完了,姜怀文有些意犹未尽。

    要是这条路更长一些就好了,他可以一直推着车走的,他不嫌累。

    闻怀溪嫌他慢,回头想催人的时候正好瞥到姜怀文在傻乐,那副傻样儿令她真的不忍直视。

    我那愚蠢的傻弟弟啊!

    她“啧啧”两声,摇摇头,叹息,真傻。

    要不是她没有照相机,一定给他拍下来好好嘲笑一通。

    她嫌弃道:“嗳,你想什么呢?赶紧的跟上!”

    “哦哦哦来了。”

    姜怀文快走两步火速跟上。

    表姐的要求做表弟的义不容辞!别说走快点了,让他跑起来都没问题。谁让他们是一对儿好姐弟呢。

    他姜怀文一定要做一个听话的好弟弟!

    主要是表姐的姐姐在这边,来的机会肯定少不了。

    如果她满意自己,那下次出来的机会肯定还是他的吧。嘿嘿,嘿嘿。他真聪明,不愧是老姜家最聪明的人!

    姜怀文满意,不一会儿又不自觉傻乐起来,像个二傻子般跟在闻怀溪身后。

    就像婶子说的那样,顺着大路一直走到这边有一条小路,拐个弯儿就能看到一群明显不同于村里人的年轻人正在干活儿。

    知青们一个个穿着粗布衣服千层底,常年累月的干活让他们的皮肤粗糙了起来,但是比起村里人从小就干活儿,这些半路下乡又舍得给自己用雪花膏蛤蜊油的知青们皮肤显然要娇嫩得多。

    再加上这些人干活儿是真的没有队员们麻溜儿,一个个磨磨唧唧还速度慢,闻怀溪一下子就看出来他们的身份了。

    主要吧,他们干活儿无论是姿势还是速度,都和闻怀溪本人一模一样。按徐桂芳的话说就三个字,不专业。

    顺着小路走过去,最靠近路边的男同志正好带着眼镜,应该就是大娘所说的知青点负责人。

    闻怀溪心中一喜,又害怕认错人尴尬,走到男同志身边礼貌问道:“同志,你是知青点的负责人吗?”

    范廷听到年轻女声抬起头,一个瞧着年岁不大的女同志就这么猝不及防地闯进了他的视线。

    虽然穿着粗布衣服,但她那白嫩的脸蛋一看就不是村里能养出来的,说不定是别村下乡的知青。

    范廷刚这么想着,小路的尽头有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探过头来喊道:“姐你好了没啊,怎么这么慢。”

    他是个男的,这声“姐”喊得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果不其然,刚刚还面带严肃的女同志瞬间转了过去,抱怨着那边咋咋呼呼的男生。

    “你催什么催啊,我这不是才找人打听呢吗,真是一点耐心都没有,下次绝对不喊你跟着我了。”

    男生作势求饶,双手合十说:“别呀姐,我错了,你下次还喊我一起吧,我保证不催你了,我闭嘴。”

    说着,他还在嘴边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随后将脑袋缩了回去。

    女同志回过头,继续刚刚的问题问他,说:“同志不好意思啊,弟弟有点着急。对了,你还没回答我呢,你是不是知青点的负责人啊?”

    那看来就是姐弟俩了。可是,应该不会出现姐弟俩下乡到同一个大队的情况吧,难道他猜错了?

    范廷回过神,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闻怀溪。

    如果是这边哪个大队的队员,他根本不认识这个女同志,那她为什么要找丰收大队知青点的负责人呢?

    范廷想不明白,不过他还是点了头,说:“对,是我。我叫范廷,是丰收大队知青点的负责人,同志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虽然丰收大队大概率就范廷一个戴眼镜的,闻怀溪还是担心找错人。

    既然他就是知青点的负责人,那就可以问问闻向妤在哪边上工了,毕竟知青们负责的这片儿地也不小,找个人问起来比较快一点。

    鼻子下面长张嘴就是用来给人问路的嘛。

    她说:“范同志你好,我叫闻怀溪,是来找我姐姐的,就是你们知青点那个叫闻向妤的女知青。你知道她在哪吗?是在知青点还是来上工了啊?”

    范廷听到她姓闻的时候就已经大概知道眼前的姑娘应该是和闻向妤有关系的,听到后面说找闻向妤的时候,他的心中顿时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恐怕是因为前天那事儿吧。

    作为知青点的负责人,前天事情发生的时候,大队长派人去通知了他,所以前天范廷是在现场的。

    其实范廷是喜欢闻向妤这个温柔娴静的女同志的,是以在得知她竟然碰上了那样的事的时候,第一反应是无比的心疼且想痛打赵贵一顿为她报仇,可是他最终还是没敢动手,甚至没敢在村里人面前表现出来自己的恨意。

    他对闻向妤的那点微不足道的喜欢之情,远不足以令他为了闻向妤的事跟村里人发生冲突。

    大队拿捏着知青们唯一能够回城的工农兵大学推荐名额,而这个名额,丰收大队一向是大队里所有人共同推举,他想要这个名额,就得尽可能的和大队的队员们打好关系。

    当他想明白利弊以后,范廷退缩了。

    当自己退缩不敢在心上人面前保护她的时候,站出头来的姜怀天在那一刻成为了范廷心中既羡慕又怨恨的对象。

    他羡慕那个能光明正大保护着闻向妤的人,又怨恨有他的存在,对比的自己是那样的不堪。

    明明喜欢着人家姑娘,却连站出来保护她的勇气都没有。

    他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只知道那天是他送闻向妤回大队。要是没有他,闻向妤说不定就……

    想到这里,范廷的眸光暗淡下来,低垂着眼睑不知道在想什么。

    在女孩儿受难时救她的人,女同志很容易会对他抱有好感的,这一点他懂。所以那天闻向妤对姜怀天那样信任的模样,也成为了范廷心中的一根刺。

    他害怕心上人会这么喜欢上那个男人。

    范廷没有表现出来这一点,只是温和地笑着,说:“闻知青的妹妹啊,闻知青经常提起你呢,说她有一个乖巧懂事的妹妹,还说你们姐妹俩感情很好。对了,前段时间听她说你下乡到咱们公社下面的另一个大队姜柳大队了,闻知青前天也去了趟姜柳大队,回来却……,

    “那天出事以后,我作为知青点的负责人也被喊去了,大队长还让我告诉知青点的女同志多注意。所以你们是因为那件事来的吗?”

    那天事情处理完后,大队长专门拉他到一边叮嘱还让他们知青点的女知青注意着*些,毕竟每个村都有几颗像赵贵那样的老鼠屎。

    大队长这话一出,范廷霎时变了脸色。

    早知道大队长是这么想的,他肯定在村里人偏帮赵贵的时候站出来帮闻向妤说话,而不是因为害怕会让大队长和村里人印象不好就一声不吭躲在角落,最终落了下乘。

    丰收大队团结,只要有大队长同意,没人会在工农兵大学的名额上卡着他。

    这些都不是什么秘密,闻怀溪不疑有他,跟着他的话说:“是啊,姐姐遇上了那样的事,她肯定很害怕,我当然是要来看看她的。哎,要不是我昨天知道消息太晚了来不及过来,我肯定昨天就来了。”

    “这样……”他表示理解,“现在来也不迟。闻知青估计被吓坏了,女同志碰上赵贵那样的事,还是得有亲人在身边安慰一下比较好。”

    “是啊,怎么能不害怕呢。”

    范廷带着闻怀溪往闻向妤负责的那片地走去,两人边走边说,范廷还不忘试探性地打探着自己想要的消息。

    他仿若不经意般感慨道:“闻同志,你认识那天送闻知青回来的那个男同志吗?听说当时一下子就制服了赵贵,身手真好啊。是个真爷们,我们知青点的男知青都佩服他。”

    听到范廷问道姜怀天,闻怀溪真心实意地说:“我哥他经常干活,所以力气比较大。前天幸好有他在,那个老光棍,真是太恶心人了。”

    他们这边,不仅是亲哥堂哥表哥可以称呼为哥哥,就连姐夫,大部分人家为了表示亲近也是会让小的喊人哥的。

    所以这一声哥,范廷一时之间还真不能确定姜怀天到底是什么身份。

    究竟男人是两人有着着血缘关系的哥哥,还是闻向妤已经有一个足够亲密可以被妹妹称作哥哥的即将结婚的对象了。这两种哥哥的意思,天差地别。

    为了确保消息的准确性,范廷不死心,继续追问道:“闻同志你刚刚说哥,那天那个男同志是你和闻知青的哥哥吗?”

    闻怀溪没有答他的话,因为她已经看到了那边在地里劳作的闻向妤了。

    闻向妤穿着蓝色的粗布衣服,裤子是黑色的,手上戴了一双白色的尼龙手套。

    手套被草汁和泥土染得失去了原本洁白的颜色,只有被洗得干干净净的边缘处,才能看出来这本来是一双白色的手套。

    看起来这双手套已经跟了她不短的时间。

    闻怀溪朝她挥手喊姐,没注意这边,也就根本没听到身旁的范廷说了什么。

    闻向妤好像听到了妹妹的声音,理智上有些不相信,情感上的下意识反应还是让她顺着方向抬头望去。

    她手上还有着刚刚拔下的,带着新鲜泥土的野草,却在看到站在那边的妹妹的下一秒,发自内心的笑了起来。

    这就是嫁家人啊。

    就像出事的那天,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会永远站在她身前保护着她的姜怀天一样。即使没有血缘关系,他们也都是她最忠实可靠的家人。

    见到闻怀溪来了,闻向妤心情好了不少,跑过去跟周长青请了假,很顺利就被批了。

    闻向妤前天被吓到了,周长青体谅她一个女同志碰上这种事估计吓得不清,给了她两天假。但是这两天假她根本没用上,闻向妤实在害怕自己一个人待着,一天都没有休息,昨天和今天都在上工。今天家里人来了,周长青就没拦着。

    问过知青点其他知青不介意后,带着闻怀溪去了知青点。

    姜怀文那小子坐不住早就跑了,一个人在丰收大队闲逛,闻怀溪让他自己注意着,姐妹俩在这边说着话。

    说起那天的经历,闻向妤忍不住的后怕。

    姜怀天捡东西的时候,她往前骑着车,因为知道后面有个人,所以她并没有很害怕。当赵贵突然跳到自己面前的时候,她下意识想找姜怀天,却发现自己身边根本没人。那一刻,闻向妤感受到了无尽的绝望。

    那一瞬间的惊吓,突然有一个没穿衣服的老流氓出现在自己的视野里,把住了自行车,还用那种下流的眼神打量着她,闻向妤被吓到直接弃车而逃。

    她知道姜怀天在后面,下意识喊了他的名字,但是没听到回应。

    那一瞬间,闻向妤的心都凉了。

    赵贵是不经常干农活没错,可他毕竟是一个男人,而且是一个打死过老婆的男人,他上一个老婆就是被他活生生打死的。对上他,闻向妤知道自己并没有胜算,她只能跑。

    她快速思考着对策。

    天色擦黑,家家户户应该都在自己家里吃晚饭了,外面的小路上不一定有人。

    她刚进村口,丰收大队有许多小道,她一个外地来的知青肯定比不上赵贵更熟悉地形,往村里跑不一定跑得过赵贵。

    那就只能赌一赌村外。

    姜怀天并不是不负责任的人,既然说了送她,肯定会送到的,所以姜怀天很大概率没走,只是因为啥突然绊住了脚。

    所幸她赌赢了。

    姜怀天只是东西掉了在捡,并不是目送她进村转头走了。

    她尽力往前跑着喊小天哥,拐弯直接躲在姜怀天身后,下一瞬,老光棍一把抱住了姜怀天。

    在看到姜怀天脸上嫌弃表情的那一秒,她甚至有点想笑又不住的庆幸。

    即使很害怕,但在那一刻,她确实有点想笑。还有就是,还好她躲得快。

    姜怀天常年干活,手上有一把子力气。很快制服了老光棍压去了大队长家,再之后的事,闻怀溪也就知道了。

    闻怀溪有些心疼姐姐,又想起来她前天说会有朋友接自己,遂问道:“那姐你说的那个会和和她对象接你的朋友呢?”

    闻向妤眸光暗淡,面色灰败,低垂着头不说话了。

    闻怀溪直觉是有什么事情发生。

    她没问,只是拉住姐姐的手陪着她。

    良久,闻向妤干涩着嗓音开口,一出声儿就是哽咽着的哭腔,断断续续道:“小溪,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居然是那么想我的。”

    她的手搭在妹妹的肩上,额头抵在闻怀溪的另一边肩膀,边哭边说:“那天我们在大队部,她和范知青一起来的。我在她旁边,就问她不是说好的接我吗?她本来是说自己忘了,但是我不相信,她就说,就说……”

    闻向妤哭得更伤心了,闻怀溪能感受到自己肩膀处的衣服被泪水泅湿了。闻向妤靠着的地方,有着被温热的泪水渗透后快速变得冰凉起来的湿意。

    闻向妤的泪水根本止不住,有了他人的安慰,汹涌而来的泪意更是要淹没了她。

    她真的想不通,为什么一起下乡,一起这么长时间的好朋友,居然会是这么想她的。

    “她说我勾引张知青。她还说,要不是我勾引张知青让他喜欢上了我,张知青根本不可能跟她提分手的。可是我明明都没和张知青说过几句话。自从下乡以来,我从来都是跟她一起。她和张知青在一起后,我更是避着张知青走。

    “这次说和她对象一起接我,也是她主动提出来的,说女孩子走夜路不安全,等我晚上回来的时候接一接我。要不是她说,我怎么可能主动提出来让她和张知青来接我。”

    汤如骂自己的那些话,她都不意思讲给妹妹听。

    下乡两年了,她居然从来没有认清过身边唯一的朋友。

    闻怀溪安慰地拍着姐姐的肩膀默默给她力量,沉默了一会儿,这才询问道:“那赵贵也是她喊去的吗?”

    她自然是偏向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姐的,如果姐姐那个所谓的好朋友是故意不来接她的话,那赵贵出现在那里的原因就耐人寻味了。

    闻向妤此时已经抬起了头,看向妹妹的目光有一丝难堪,她居然能认人不清到这个地步。

    “是她。本来赵贵说是她的时候我还不相信,我没想到,她不仅没来接我,还藏着这样恶毒的心思。”

    闻向妤有些迷茫,说:“她一开始也不承认的,直到赵贵拿出了证据。那一刻,我真的感觉自己从来都没认识过这个人。”

    闻怀溪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姐姐,毕竟那是陪着她走过了两年的人。刚下乡的时候跟谁都不认识,只认识彼此,从那会儿相互扶持到现在,结果……

    她是真的不知道要怎么说好。

    两姐妹默默的待在一起,过了许久,闻向妤自己调整过来了,说:“好了,不提她了,影响心情。对了,那天大队长也罚她了,因为是她撺掇的赵贵,大队长本来说要送她回知青办的。但是她干了什么要是说出来,赵贵也会受到影响,村里人不同意。不说她做了什么的话,又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送她过去。最后她跟赵贵一样被罚去采石场了。”

    闻怀溪松了口气,顺着她的话说:“就是要狠狠惩罚她。其实随便找个理由也能把她退回知青办的,只是大舅说周队长为人比较严肃,是什么就是什么,从来都不会说谎。”

    “是啊,不过正因为是这样,有他在前面顶着,我们这些外来的知青才会安心不是。”

    姐妹俩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知青点今天负责做饭的同志回来做饭了。

    李丽招呼着坐在房檐下的两人,爽朗地笑着说:“你们俩咋不进去坐?外面刮着风呢。”

    闻向妤也笑着回她,说:“丽姐,我们就不进去了,在外面吹着风还凉快。”

    闻怀溪跟着喊了声“丽姐”,看着她迈步走了过来。

    虽然李丽是一个不拘小节的人,但是却格外细心。

    她注意到闻向妤眼睛是红的,所以走过去小声问她“”“还为了汤如哭呢?听姐的,别哭了,她不值得。她那样的人,也就你能忍下去了,你看看咱们知青点其他女知青都不带搭理她的。她把张海鹏看那么重要,天天觉得这个喜欢张海鹏那个喜欢张海鹏的,结果呢?她那天刚被罚去采石场,人张海鹏就跟她提了分手。张海鹏是一点都不在乎她!”

    闻向妤知道李丽是在关心自己,脸上挤出来一抹笑容,应好道:“好,谢谢丽姐。我知道的,我就是现在伤心,等过了这阵子就不会哭了。我就是,那么长时间……”

    李丽知道这种事只能靠自己想通,也没强求,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叹了口气说:“也是,毕竟那么长时间呢,你俩关系好是知青点大家都知道的。不过姐跟你说,其实汤如以前就跟我们说过你的坏话,说你小心眼什么的,你什么人姐还不知道啊,我当时就骂回去了。

    “那会儿你们感情好,我也不好多说什么,说出来显得我在挑拨你们之间的关系。现在你俩掰了姐就跟你说说交心的话,汤如真不是一个好东西,别为她太难过了,真的不值得。你拿她当好朋友,她心里不一定怎么想你的。”

    “好。”

    听到汤如背着自己说过自己的坏话,闻向妤发觉自己好像并没有那么意外。

    原来她其实是知道汤如是什么样的人,只是心里不愿意承认吗?

    李丽看她听进去了,也不多说什么了:“那行,我做饭去了,你跟妹妹说说话。妹妹啊,你多陪陪你姐。”

    “嗯,谢谢丽姐。”

    “姐,别为她难过了,真不值得。你看丽姐人就挺好的,你们以后可以多来往啊。”

    闻怀溪是真的觉得李丽这人还挺好的,至少相处了这么一会儿来看,李丽是一个相处起来让人觉得很舒服的人。

    “但是啊,防人之心不可无,万一再出一个汤如……”

    “好啦我知道了,小管家婆。”

    一次就够了,再来一次还了得?

    闻向妤笑着捏了捏妹妹的鼻子。姐妹俩打闹着,知青点大门进来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张海鹏走到两姐妹面前,用为难的目光看看闻怀溪又瞅瞅闻向妤。

    闻向妤不解,他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这个点除了请假的她,按理来说只会有做饭的李丽回来才对。而且他用那种眼神看她俩人是什么意思?

    “张知青?”闻向妤率先开口打破了三人之间沉默的氛围,“你是有什么事吗?”

    闻怀溪心说,人家那是嫌我碍事呢!

    但是,她凭什么要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外人主动走人,而且这人还是间接害了姐姐的人。

    张海鹏想让闻怀溪自己走,无奈人家就是看不懂眼色,也不知是真看不懂还是假看不懂。

    闻怀溪没有一点走的意思,闻向妤也没想着让妹妹走,张海鹏左看看右看看,最终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盯着闻向妤说:“闻知青,我能单独跟你谈谈吗?你放心,就几句话,不会耽误太长时间的。”

    面前的女孩美丽大方又温柔娴静,张海鹏一时看痴了。

    他一直喜欢着闻向妤,从下乡见到她的那一刻起,他就喜欢上了这个落落大方的女孩。

    那个时候,闻向妤总是跟汤如在一起,不跟汤如在一起的时候,汤如必然在缠着他。种种因缘错过,他找不到一点机会跟她说话。

    他知道汤如喜欢自己,汤如很舍得为他花钱,自己省吃俭用也会让他吃饱别累着。而且汤如家境好,她说了,自己有门路回城。回城啊,张海鹏做梦都想回去。

    既然追不到闻向妤,那他跟汤如在一起也不是不可以。

    抱着这样的心思,三个月以前,张海鹏终于点头同意了汤如的追求。但是没多久他就后悔了。

    得不到的白月光终究是白月光,他心里仍然惦记着闻向妤。

    跟汤如在一起后,她那看守犯人一样看着他的行为让张海鹏厌烦不已。

    去哪要告诉她,不能跟女同志尤其是闻向妤说话。

    可是他跟女同志说话本来就是为了能和闻向妤多说两句,满足自己那见不得光的小心思。汤如将他的这点小心思彻底掐灭了。

    汤如看他看得严,自从他们处对象以后,闻向妤又躲着他,说好的两个月内可以回城过了一个月也没办到。

    等自己问的时候,汤如才支支吾吾地说砸了。

    他根本不信!

    在自己的追问下,汤如终于承认了是骗他的。

    他跟汤如处对象本来就是为了回城,既然回不了城,那他还和她处对象做什么?

    她管那么严,自己一点男性的尊严都没有,谁家大老爷们被娘们这么管着。即使是为了汤如的钱也不可能,这是面子问题。

    汤如每个月省吃俭用给自己的东西确实能让他过得很好,但是以汤如对自己痴迷的态度,即使他俩不处了,只要给点甜头,她还不是乖乖上钩?

    就算真的不给他什么东西了,能摆脱汤如那变态一样的控制欲也是可以的。

    就是没想到,汤如把事情做的这么极端,将他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紧张地盯着闻向妤,试图不错过她的任何一个表情。

    他想跟她解释一下前天的事,解释自己为什么没有去接她。

    张海鹏生怕闻向妤会因为汤如的行为厌恶自己。

    范廷一直虎视眈眈,如果闻向妤讨厌自己,那他真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张海鹏指了指墙角,补充道:“就在墙角那边,一抬眼就能看到。”

    知青点的宿舍外面有土墙围着的院子,这一片儿算是他们的自留地,院子里种着一些菠菜什么的当季菜。墙角那边就撒着种子,有一条细细小小的小道以供浇水。

    张海鹏指的地方就是那条小道。

    那个位置离他们站的地方和门口都有一段距离,只要声音小点,即使知青们下工回来了,也完全不会听到他们的谈话内容。

    闻向妤看都没看一口拒绝:“咱们没什么好说的,我也没有话想跟你谈。”

    张海鹏上前一步:“是那天我为什么没有去接你,我想跟你解释一下。”

    第32章 就是仗着你不知道他那些个破事儿。

    前天得知闻向妤没人接的时候张海鹏就想单独解释两句,可是那会儿闻怀溪被众人簇拥着安慰,他被汤如缠着。

    他想快刀斩乱麻地跟她分手,错过了机会。

    昨天汤如倒是不在了,闻向妤一整天一直跟李丽在一起。李丽看不惯他,根本没给他任何接近闻向妤的机会。

    直到今天,张海鹏去完厕所回来发现闻向妤不在地里,自己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人回来。问过别人后,他才知道闻向妤请假跟着她妹妹回知青点了。

    正好快到下工的时间了,张海鹏说自己肚子疼要回去上厕所,在范廷怀疑的眼神中成功溜回了知青点。

    回到知青点李丽也在,他等李丽跟两人说完话后才进了门,一眼瞧到了院子中站着的两人。

    他没听到李丽跟两人说了些什么,自己纠结了半天,张海鹏终于下定决心解释。

    已经拖了这么久了,再不说就迟了,他不想再继续拖下去了。他一定要跟闻向妤解释清楚!

    闻向妤不想听这些,解释了又有什么用呢?

    她都听汤如说了,汤如说了接自己却没来还找了赵贵想毁了自己的原因就是,说接自己的话是张海鹏先提出来的。

    汤如之所以会那么做,是因为她嫉妒闻向妤能得到张海鹏的喜欢。

    她跟张海鹏两人之间又不是什么人家必须要来接自己的关系,所以她一点也不想听张海鹏解释。

    “不用解释的,本来就是汤知青要接我却没去,就算你去也是陪着汤知青,所以跟你没有关系。”

    张海鹏急了,也顾不得闻怀溪还在旁边,赶忙解释说:“不是的,那天是我先提出来接你的,我想着你一个女同志走夜路不安全,汤如也答应了的,我不知道她会那么做……”

    他有点愧疚,这次本来就是因为自己,才让闻向妤受了无妄之灾。

    可同时张海鹏又觉得自己有点委屈,要不是汤如那个疯女人,他跟闻向妤怎么可能闹到现在这个局面。

    闻向妤一点也不想听张海鹏叭叭,她不耐烦打断他的话:“好了你不用说了,我又不是不知道。要不是你是好心,你以为我会这么平静地跟你说话吗?虽然我很感激你的好心,但是你好心哪不好好心到我身上,你是一个有对象的男同志,跟对象说要去接另外一个女同志,你觉得你这话合适吗?”

    张海鹏不说话了。

    他本来对闻向妤有些愧疚的,但是闻向妤冷硬的表情又让张海鹏无端生出了一股怒气。

    他又不是故意的,这个闻向妤怎么一点都不领情,自己不就是好心办了坏事。

    闻向妤还说不怪自己,不怪的话为什么对他这么冷淡,明明就不全是自己的错,她怎么一点都不知道理解理解他呢。

    他心里有怨言,却也知道自己这话不能说,说了两人就是真的没可能了。

    张海鹏低着头,落寞地说:“我真的就是好心,真的对不起,没想到给你添了这么大的麻烦。你不原谅我也是应该的,我不该强求的。”

    说完,他自己走去了男知青的宿舍,那背影颇有几分萧瑟之感。

    “装给谁看呢。”

    李丽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出来,她手里还拿着要摘洗的菜,走到闻向妤身边叮嘱道:“你可别被他这副样子给骗了,他不就是想让你同情心疼他吗?这一招老娘见得还少?搁这儿给你装蒜,就是仗着你不知道他那些个破事儿。”

    “什么?什么破事儿?丽姐你跟我们说说呗。”

    闻怀溪瞬间眼睛发亮。

    天哪,听着就是大瓜。

    闻向妤也好奇,虽然她和张海鹏接触不多,但是汤如接触的多啊。

    按汤如的性子,张海鹏当天穿的什么颜色底裤都能打听得一清二楚,有什么事儿她还能不知道?

    可她根本没听汤如说过什么抱怨的话。

    就算再怎么认不清朋友,她也能感受到一开始的时候,汤如对自己也是当做朋友的,一些抱怨的话也是会和自己吐槽的。

    李丽撇撇嘴,刚想说什么瞅到自己手里的菜,哎呀一声就往水井边快走,头也不回道:“等会儿,等会儿有时间姐告诉你,我现在要做饭,不快点要赶不上他们回来了。”

    李丽风风火火,徒留两个没吃上瓜的伤心人。

    等会儿是多会儿啊,闻怀溪抓心挠肺,她甚至想说跟过去李丽身边让她给自己讲。

    一只脚已经迈出去了,她又收了回来。

    算了,还是不打扰丽姐做饭了。

    “唉。”闻怀溪叹气,注意到身边的人又兴奋起来,“姐,你知道吗?你知道什么那个张知青的事吗?”

    闻怀溪期待着能从自家姐姐口中听到什么消息,好让她不再这么抓心挠肺的。

    很可惜,闻向妤摇头了。

    “我也不知道,我也好奇。”

    “唉。”

    两姐妹齐齐叹气。

    知青点的饭都是自己早上舀出来自己的份儿,然后交给做饭的人统一中午煮。李丽洗完了菜后,问闻向妤妹妹要不要一起吃饭,她帮着煮一下。

    闻怀溪他们带了吃的,本来也没有打算待很久,就不用消耗闻向妤那点粮了。

    她说:“还有怀文呢,半大小子吃穷老子,我俩都在你这儿吃,你的粮食就不够吃了。”

    可是前天闻向妤都在姜家吃了饭,又怎么会让闻怀溪两人吃干粮?

    “跟姐客气什么,还能差你俩一顿饭了?爸妈给我寄了不少东西。”

    闻向妤直接从自己的粮食袋子里又另外舀出来两份给李丽,说:“麻烦丽姐你帮着煮一下了。”

    她又拿出来一块桃酥塞给李丽,算是麻烦人家的报酬。

    李丽接过了碗,摆手拒绝了桃酥,说:“顺手的事儿,没那么麻烦,桃酥你自己留着吃吧。”

    闻向妤直接将桃酥塞进了李丽的嘴里:“好了丽姐,收下吧。就当是我谢谢丽姐你这么长时间的照顾了。”

    李丽无奈,桃酥已经沾了自己的口水,她也没再扭捏,爽快收下了。

    心里有些安慰,小妤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人肯定更愿意跟这样的人相处。

    李丽进厨房煮饭了,在院子里略站了一会儿,闻向妤询问道:“那咱俩出去找找怀文?等会儿喊他一起吃饭。”

    “行。”

    姐妹俩顺着村中的路找姜怀文,一路连个影子都没瞧见。人家都下工往回走了,两人才终于在村中间下工必经之地见到了推着自行车的姜怀文。

    那小子推着自行车在众人中间,背对着他们看不清什么表情,但是仅凭背影都能瞧出来一股子嘚瑟劲儿。

    闻怀溪知道这小子想炫耀,没想到他能嚣张成这样,跑人家人群中间显摆去了。

    闻怀溪上前直接扯住姜怀文的胳膊将他拽到一边,闻向妤接过姜怀文推着的自行车,跟围着的队员们说着抱歉,三人很快远离了人群。

    等走到僻静没人的地方,闻怀溪拧着姜怀文的耳朵数落他:“你说你显摆就显摆,还显摆到人群中间儿了。那些人咱都不认识,谁给自行车摸一下或者小孩子不小心磕了碰了,就外公宝贝自行车那样儿,能饶过你?”

    姜山一天擦一遍自行车,哪有个磕碰啥的一眼就能看出来。而姜山发现每一个磕碰的时候,都会询问当天骑自行车的人干啥了并让他下次注意着。要是再有下次,借自行车这事就要考虑考虑了。

    姜柳大队的大家也都知道并且理解。

    他们家里要是有一辆自行车比姜山还宝贝呢。

    所以他们用车的时候也会特别注意不磕碰到哪里。在大家的共同维护下,姜家的自行车现在看着还跟新的差不多。

    姜怀文也知道自己爷爷很宝贝自行车,被姐姐拽着耳朵的他喊疼又大喊冤枉:“我冤枉啊姐,我本来好好走着,谁知道他们突然一群人下工一起走了过来,我都没来得及跑。他们包围着我,我想走都走不了。还好你来了,要不我还走不了呢。”

    闻怀溪冷哼一声,松开了拧着他耳朵的手:“勉强相信你一次。再有下次,就不让你跟我出来了。”

    闻向妤打着圆场:“好了好了,小溪你别气了,他还小呢。咱家当时换新自行车的时候哥哥跟怀江不也这样。小男孩儿嘛,就是这样。”

    闻向妤摸了摸妹妹的头,安慰地说:“好了,别气了啊。”

    姜怀文应和点头,委委屈屈道:“就是就是,姐你听听小妤姐说的,我还小呢。”

    小妤姐多温柔啊,哪像表姐,凶巴巴的,小心将来嫁不出去!

    闻怀溪呵呵,“谁早上跟我说自己已经长大了不是小屁孩儿了?”

    姜怀文想到自己早上反驳姐姐的话,尴尬地笑了笑不说话了。

    “哼。”

    闻怀溪不理他,接过姐姐手中的自行车推着往知青点走。闻向妤跟她并排走着,姜怀文不远不近坠在两人后面。

    等三人再次回到知青点的时候,李丽已经做好了饭,知青点的其他知青也都下工回来在洗手了。

    丰收大队这边的知青点没有堂屋,知青们吃饭都是一人一份菜放在饭碗里,然后要么在厨房里,要么自己搬个凳子坐门口吃,再不然就坐在门槛上,再再不行还有蹲着的。

    下乡干活这些年,有些知青早已没了原先的讲究和高傲,只想着怎么才能养活自己。有些知青看不起乡下,还维持着自己在城里的习惯,怎么样都不想让自己变成一个彻彻底底的乡下人。

    今天闻怀溪这个女同志在这儿,那些个男知青多多少少有些不好意思。在一个陌生人还是女同志面前,男知青们还想留点面子,一个个的吃相都斯文了不少。

    闻怀溪大概瞄了几眼,在这些男知青中,张海鹏是最装的一个,吃着饭的时候还不停地唉声叹气外加小心翼翼瞄闻向妤一眼,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什么事。

    忍了又忍,终于有一个男知青忍不下去了,他放下筷子直接开喷:“行了张海鹏,你不吃饭别人还吃呢。本来因为今天闻知青的弟弟妹妹在我都没说,你还越说越来劲儿了。整天愁眉苦脸的给谁看啊,汤如可不在这里,没人会捧着你的臭脚!”

    他今天心情本就不好,张海鹏非要往枪口上撞,擎等着找骂呢不是。

    被点名的闻怀溪和姜怀文对视着眨了眨眼,表示自己很无辜啊。

    怎么他们吵个架还要牵扯到他们两个。

    其余知青也无语。

    这俩人早不吵晚不吵的,非得等有人的时候才吵,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知青不团结呢。

    他们劝着王利消火,没想到张海鹏偏要在火上浇油。

    这么多人在王利说话还这么不客气,张海鹏一下子涨红了脸。

    他不愿意承认自己的错误,反嘴说:“我又没做什么,你自己生气往别人身上撒火算什么本事?还说你没说什么,那你现在又是在做什么?”

    虽然的确是这个理由,王利可不会那么轻易承认。

    他眼神闪烁一下,很快反驳道:“你唉声叹气影响别人吃饭了行不行?这个理由够吗?我这是伸张正义。倒是你,不想吃饭别让人家做啊,人家做好了你一副死人样儿给谁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对饭菜不满意呢,吃现成的还哀声叹气的。”

    今天做饭的是李丽,王利知道李丽的脾气,这么说就是想让她和自己统一战线。

    李丽哪看不出他什么心思,当即道:“欸,你俩吵架可别牵扯我进去。做饭一人一天,我做饭水平就那样,喜不喜欢都得吃,才不在乎别人怎么说。”

    她可不愿意被王利当枪使,打量别人是傻子呢,真以为就他一个聪明人啊。

    他跟张海鹏吵就吵了,扯上她不行。

    王利舌尖顶着后槽牙转了一圈,心中暗恼。

    这个李丽,一点不女人就算了还这么不给自己面子,他迟早有一天要让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好看。

    李丽一点也不在乎王利是什么想法。

    下乡这么多年了,这些人什么性子她都了解的差不多了。左不过是在心里骂她呗。随他的便,骂两声又不会掉块肉,反正王利没胆子当着她面儿骂她。

    下午还要上工呢,吃完饭好早早休息,她可不像这俩人一天天闲出屁来了。

    王利怨毒的眼神让张海鹏暗爽。

    就你还想挑拨离间,也不看看李丽是那种任你挑拨的人吗?

    张海鹏又想嘲讽两句,话到嘴边被人打断。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范廷也正好在这个时候说话了。

    “行了,你俩别吵吵了,人家闻知青的弟弟妹妹都在,也不怕让人瞧了笑话。王利你收收脾气少说两句,海鹏你也别叹气了。我知道你因为汤如的事心情不好,大家都理解,但你不能一顿饭叹八百次气吧?听得人心情都不好了。”

    范廷这话听着是各打一棒,实则还是帮着王利。

    范廷说张海鹏那几句话就差直接明说是你叹气才让人家王利心情不好,别怪人家说你。

    张海鹏不服气,可范廷是知青点的负责人,有权根据他们的行为去大队长那里告状,拿捏着他们上工时做什么活。范廷讨厌他,谁知道他会不会给自己小鞋穿。

    虽然大队长也会核实不让知青点成为范廷的一言堂,但是范廷说的话,或多或少是有些用的。说一次不行,十次呢,说得多了,大队长总有相信的那天。再加上张海鹏自知理亏,不服气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低头扒饭的时候就差把脸埋碗里了。

    王利啐了张海鹏一口,眉眼间满是得意之色。

    他就知道范廷会帮着自己,毕竟范廷和张海鹏不对付是惯有的事,知青点只要长眼睛了的就知道。拿捏了这点就能拿捏范廷,果不其然被他说中了吧。

    王利为自己一下子算计了两个人的事很是得意,并没有注意到范廷低垂着的眼眸中一闪而过的暗光。

    这个蠢货,成日里得罪这个得罪那个的,也不怕别人联合起来给他使绊子。

    还算计他?要不是张海鹏实在过分,知青们好几*个都蹙了眉,他以为自己会这么说张海鹏吗?虽然他厌恶张海鹏,可没好处的事儿他才不干。

    而且没了汤如牵制,张海鹏肯定更加光明正大地追在闻向妤后头,他才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知青们并不愿意学着村里那些老娘们那样整天说道别人,没人吵架以后,他们吃饭的时候倒是不大说话。一时之间,院子里只剩下了吃饭的声音。

    吃完饭刷完碗以后,那些知青回了房间休息。闻向妤早上请假连带着下午一起请了,她不急着休息,跟妹妹在外面坐着闲聊,姜怀文也被闻怀溪强力镇压在了这里不让出去,以免这小子又骑着自行车出去显摆。

    三人正说着呢,李丽神神秘秘地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压低声音道:“咱们去那边。”

    她指的地方正是知青点的墙角,也就是张海鹏指的那个地方。

    李丽,墙角。

    这俩元素加一起让闻怀溪激动的声音都打着颤儿,说:“八卦啊?走走走,快走。”

    姜怀文的眼睛也亮了,没办法,他也爱听八卦。

    闻怀溪催促着三个人,很快四个人一起端着板凳在墙角排排坐。

    李丽坐在中间的位置,周围三双六只眼睛齐刷刷盯着她,搞得她压力还有点大。

    “你们三个能不能别盯着我瞅,这样我压力很大啊。”

    三人齐刷刷摇头。

    没办法,都是吃瓜人,就想吃口新鲜的瓜。所以到底是什么瓜,丽姐你快说啊!

    第33章 她闺女就比张海鹏小一岁!

    四个人排排坐在墙角,就是为了听李丽给他们讲讲张海鹏到底有什么破事儿。

    李丽清咳一声,顶着三道火辣辣的目光,语调飞快地说:“咱们速战速决,你们听完就忘啊,我这也是偷看到的。”

    三人再次齐刷刷点头。

    不就是保密嘛,他们懂,保证不说漏嘴一个字儿。

    “咳,其实是,你们刚下乡没多久的时候,有一天傍晚下工,我刚好肚子疼实在等不及回来了,就在地头的厕所上厕所嘛。那会儿晚上天黑的早,我还没蹲多久呢,天就黑的差不多了。

    “上完厕所我正准备起身,刚好听到了两个人说话。人俩说话呢,我就没好出去,结果那俩人越说越过分,最后说那话,我都不好意思听,什么你爱我我爱你的,咦~”

    “其中一个人就是张海鹏。”闻怀溪肯定道。

    这么听的话,这个故事的主角显而易见就是张海鹏。

    没想到李丽摇头了,她说:“不是,一男一女,但是这个男的不是张海鹏,等这个走了后头又来了一个男的,那个才是张海鹏!”

    “啊?后头还来一个男的?那个才是张海鹏?”

    三人同款惊讶脸,下巴都快要掉到地上去了。

    姜怀文急吼吼地问:“欸欸欸,那前头那个男的是谁啊?”

    李丽表示自己不知道,说:“我没听出来,但我听出来那个女的是谁了,小妤认识的,你猜猜是谁。保证惊掉你的下巴。”

    闻向妤蹙眉思索着。

    她认识这个范围从有点太大了。

    她下乡两年,不论是知青还是村里人都认识不少,没看出来谁是这样的人,一时之间还真的没有眉目。

    闻向妤晃着李丽的胳膊:“丽姐,你就说吧,别吊我们胃口了。”

    他们真的很好奇啊,什么人还能惊掉他们的下巴。

    李丽被缠的没办法,说:“好吧好吧,我说。是会计他媳妇儿!”

    “什么?”

    闻向妤瞬间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询问道:“丽姐你没说错吧?你不会是把会计闺女说成会计媳妇儿了吧?”

    闻向妤红红火火恍恍惚惚,她开始怀疑人生了。

    会计媳妇儿?丽姐确定不是她口误说错了吗?

    怎么可能啊,会计媳妇儿都多大年纪了,她闺女就比张海鹏小一岁!说她闺女还有点可能,会计媳妇儿真的有点,她真的想象不到啊!

    李丽自己也不敢相信,即使过了这么久,她还是不敢相信。

    她也恍惚:“姐也想跟你说姐是说错了,但事实就是这样啊。”

    这俩人的反应搞得闻怀溪和姜怀文心急得很。

    这俩人打什么哑谜呢,到底怎么了啊,会计媳妇儿怎么了。他们很想知道啊!!!

    闻怀溪有点猜测,她小心翼翼地问:“不会是,会计媳妇儿年纪挺大了吧?”

    她姐能说确定不是女儿这话,那就说明会计女儿最起码到谈婚论嫁的年纪了。

    虽然村里人结婚会稍早一点,最起码也会等到姑娘十六七,十七八再给她相看。

    按照她女儿十七岁这么算的话,会计媳妇儿少说有三十六岁了。

    李丽点头肯定了她的猜测,说:“会计他媳妇儿,今年正好四十岁。张海鹏今年二十。”

    这下姜怀文也瞪大眼睛了。

    一个四十一个二十,那会计媳妇儿都够做张海鹏的妈了,结果这俩人整这么一出。

    他一只手放在嘴边压低声音说:“那会计媳妇儿都够做张海鹏他妈了吧?”

    李丽附和着他的话:“可不是嘛,张海鹏他妈还比会计媳妇儿小一岁呢。”

    张海鹏之前说过他妈十八岁就生了他,算下来今年三十九,比会计媳妇儿正好小一岁。

    李丽笃定:“那俩人好像有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姜怀文倒是淡定:“那俩人能处对象就挺见不得人的。”

    “是的是的。”

    闻怀溪和闻向妤点头如捣蒜。

    一个结婚有娃,一个有对象,哦,当时好像还没有。不管怎么说,这俩人处对象咋看都不是那种能见人的。

    “不是那种见不得人!”李丽说话的音调有点高,说完后才反应过来他们这是在悄悄讲八卦。

    她心虚地左右看看没人在周围,房间里也没人出来才继续压低了音量,说:“他俩在一起,好像是会计媳妇儿给了张海鹏什么好处!”

    “张海鹏眼光高着呢,汤如那样的都瞧不上,更别说会计媳妇儿一个结婚有娃的了。”

    说的是啊。

    汤如长得不错,家庭条件也好,更是满心满眼都是张海鹏。

    虽然汤如人品不太行吧,但那样儿一心为他的姑娘张海鹏都看不上,更别说那个比他妈还大的会计媳妇儿了。

    “是什么好处啊?”闻怀溪波不急待追问道。

    “那我就不知道了。”李丽摇了摇头,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拿起板凳说,“好了,事情已经说完了,我先去休息了,下午还要上工呢。小妤你也别跟弟弟妹妹说太久,让他俩赶紧回去。天黑了碰上个坏心眼儿的,你弟弟一个小屁孩儿顶不了多大用处。”

    李丽进了房间休息,又一次徒留三个吃瓜人待在一起。

    “没想到啊。”

    “没见过啊。”

    “没听说啊。”

    三个人齐声发出感慨,又在下一秒互相对视一眼笑了出来。

    笑完后,闻向妤催促俩人:“好了好了,你俩赶紧回去,丽姐说得对,天黑了不安全。”

    看完了姐姐又吃上了瓜,闻怀溪起身:“行吧,那我俩就回去了。姐你自己平时多注意,有时间我就会来看你的。”

    将板凳放回原位后,姜怀文推着自行车走在前面,闻怀溪两人走在后面说着话,路上还碰到了不少没休息的队员,纷纷热情地跟三人打着招呼。

    闻向妤将两人送到村口,看着人离开后又回到了知青点。

    这边两人骑着自行车速度不满,也渐渐远离了丰收大队。

    通向丰收大队这边一直很荒凉,前不着村的,最起码要走一里路才能经过下一个村庄。

    明明天色还早,闻怀溪莫名觉得有点冷得慌。

    她浑身发颤,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惹得姜怀文的自行车都晃了一下。

    “哎姐你别乱动啊,等会儿把咱俩都摔了。”

    闻怀溪摸摸鼻子,悻悻道:“我也不是故意的,这不是冷了又打喷嚏。奇了怪了,来的时候还是早上呢我都不冷,这大中午的怎么还打起喷嚏来了。”

    “那你要不穿我的衣服?我不怕冷。”

    男孩子火气旺,比起闻怀溪身上一件秋衣,一件毛衣还有外套的,姜怀文就只穿了三件薄衣服,甚至还热得敞着外衣的扣子。

    闻怀溪瞥了一下他身上的薄衣服:“算了,我穿着毛衣呢,你自己留着吧。等会儿记得把扣子扣上,天还冷着呢,小心感冒。”

    “知道了知道了,那我骑快一点,咱快点到家加衣服就不冷了。”

    姜怀文加快了速度,中途偶尔跟闻怀溪换下人,倒是比早上更快的回到了姜柳大队。

    只是,不知道他们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差的,刚进村不久,两人就碰上了将粪桶放在一旁正偷懒的江婵媛。

    江婵媛看到闻怀溪的那一秒开始对她怒目而视。

    她上辈子没挑过大粪,虽然知道这活儿又累又臭,她没想到这么又累又臭法儿啊。

    这两天,她每干一次活儿,就更恨一次闻怀溪。

    都怪她,要不是闻怀溪那么斤斤计较,她怎么可能来这儿挑粪!上辈子不久丢了吗,上辈子她也没找啊。这辈子给自己用用怎么了,这都是闻怀溪欠她的!

    “又出去了,闻怀溪你怎么天天请假,一点都不像支援农村建设的样儿!天天偷懒,大队长就应该把你遣送回知青办!”

    江婵媛怨毒的眼神让闻怀溪一下子恍然大悟。

    她就说自己为什么那么冷呢,原来是江婵媛在念叨自己啊。

    闻怀溪远远地冲着江婵媛喊话,“我请假是因为身体不舒服,不信你去问老王头呗,光凭一张嘴在这里说什么。我是正经请假,你呢,上工的时候偷懒!自己偷懒还说别人没觉悟。

    “快把你那眼神收收吧,眼珠子要瞪出来了。就算你再瞪我,粪还是要挑的,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江婵媛同志你可得有为集体奉献的觉悟啊,毕竟咱们下乡就是来支援农村建设的。你江同志这态度很不端正,还需要再多磨练磨练。”

    江婵媛才不可能承认自己没有觉悟。

    她更气了又没法儿反驳,村里人把粪这唯一的肥料看得很重要的,她不可能做什么幺蛾子。

    江婵媛愤愤骂回去:“不劳你操心,我这工作做得好着呢,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不满意了?我可是知青里独一份儿的有觉悟,你眼睛不好就去治!”

    “呦,我还不知道江知青这么有觉悟呢,那你就好好挑别嫌弃啊,你吃的粮食可全是靠这些肥料长出来的。本来就是因为偷拿别人东西才被罚来挑粪的,再偷懒小心又被罚!”

    说完,闻怀溪拍了下姜怀文的后背示意他骑着自行车走人。

    不想搭理江婵媛这种傻子,万一把她也传染傻了就不好了。

    两人骑车的背影渐渐远离,江婵媛抱着有些疼的肚子缓缓蹲了下去。

    她刚刚是故意开口骂闻怀溪的,装作色厉内荏的模样就是害怕被他们两人瞧出什么端倪。

    她不敢赌。

    江婵媛面色苍白,小腹一坠一坠的整个人疼得要命。

    估计是昨天上山被赵建设推得那一下,再加上这两天又下工又生气的对胎儿不好,她刚刚就肚子疼了。

    江婵媛忍不住埋怨起了肚子里的孩子,这孩子真不听话,前世她那么折腾都没掉,这辈子怎么就这么脆弱,不能学着上辈子那样结实点儿吗。

    真是的。

    昨天陈大娘扶着她下山,她闹着让人送了她去卫生所。但她是想自己到卫生所就让他们回去,一个人再去偷偷摸摸的检查,不然谁都知道她未婚先孕怀着孩子了。

    她跟赵建设彻底闹掰了,要是让他知道自己有孩子,赵建设怎么可能放过她。

    可恨那些人尤其是大队长怎么在不该负责的时候那么负责,都说不回去要等着她看完病,她简直气死了。

    要不是自己当时找林北望帮忙的时候留了个心眼儿说自己是脚崴了,大夫也给她看的是脚,那她怀孕这事肯定瞒不住。

    因为大队长几个人,自己昨天根本没看真正疼的肚子,还因为脚上没什么伤被大队长说了一顿,让她不要每天没事儿找事儿。

    她哪是没事找事了,她明明就是肚子疼,今天也疼。

    不行,她明天一定得请假去看看,万一肚子里的孩子有个什么,真是后悔都来不及。

    林北望和这孩子可是她唯二的指望,都说老太太比老头儿命长,她还等着这孩子在林北望死了以后继续养活自己呢。

    不知道江婵媛其实是故意支开自己的闻怀溪两人骑自行车已经到了姜家门口。

    徐桂芳今天不舒服在家做饭没去上工,听到两人回来的声音给他们开门,顺便问问两人今天去丰收大队咋样。

    进了门,姜怀文依依不舍地将自行车放进了爷奶的屋子,又满眼不舍地从屋子里出来。

    下次再见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他还想骑自行车,没骑够啊!

    徐桂芳知道他是什么德行,叉着腰大喊:“姜怀文你放完自行车赶紧的出来,你再看也不可能让你骑的,今天还没骑够吗?够久了,出门时间光耗在路上了。”

    姜怀文叹着气出来。

    他奶怎么这么凶,不给骑就算了,连看都不让看。

    他真可怜。

    徐桂芳才不管他咋想。

    本来就是,他就算再看,老头子也不可能让他骑自行车出去显摆的。

    第34章 林北望只能是她的!

    天色已然黑沉,姜家一家子洗洗刷刷准备睡觉的时候,院子里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大家收拾完了都回了自己的房间,很快院子里只剩下闻怀溪一个人。

    慢慢悠悠地洗漱好以后,她正准备进房间,院子大门“吱呀”一声响,立时吸引了她的目光。

    她外公刚出去了一趟还没回来,这门是给他留的。

    当门缓缓被打开时,门外的那道身影却让闻怀溪忍不住蹙起了眉。

    “江婵媛?你来我家干嘛?”

    这个点了不回去收拾收拾睡觉跑别人家里做什么。

    江婵媛没想到进了院子第一眼看到的居然是闻怀溪。

    她撇撇嘴,迈步进门的同时翻了个白眼儿。

    还问她干嘛,这不是废话吗?她来这里当然是找大队长了,难不成找她闻怀溪啊,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配吗。

    她刚想开口嘲讽,又想到如今是她有求于人家大舅,只能瘪嘴憋屈地说:“闻同志,我找大队长有点事,他现在在家吗?”

    小不忍则乱大谋,她忍!

    “大舅找你的!”

    闻怀溪冲着姜远峰的房间吼了一嗓子,也不打算进屋了,进门随手搬了个板凳坐在门口。这架势,就差拿一把瓜子坐那磕了。

    几乎在她坐下来的同时,姜远峰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同款蹙眉瞅着江婵媛问:“江知青?你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江婵媛上前一步,捂着胸口“虚弱”地说:“大队长,我今天上工的时候一直胸口疼,实在难受得狠了。我以为自己是累着了,但是我又知道不能给大家添麻烦,所以上工的时候都是一直忍着的。可是这会儿下工休息了这么久了,我还是难受得不行,心慌得很,害怕自己真有个啥毛病,所以想跟你请假明天去卫生所瞧瞧病。”

    瞧病?

    打眼一看,闻怀溪就知道她是装的。

    江婵媛身体好得很,别说是挑粪了,就算是去采石场上工,她都不可能干两天发现自己身体不舒服的。

    姜远峰并不相信江婵媛。他一想到昨天他带着江婵媛白白跑了一趟又无功而返,露出了怀疑的眼神半信半疑地问道:“你别不是在骗我吧?昨天你说脚崴了,去了卫生所人家医生说好好的,最后还耽搁了大家的时间。江知青你要是不想干活儿就直说,虽然我不会同意,但是小孩子家家的还是少撒点谎。”

    江婵媛咬牙。

    还敢提昨天?昨天还不是怪你!我都说了让你先走先走我自己看,你就是不听。要是昨天你答应了我早都检查完了,还用得着现在来找你要介绍信?

    不管心里咋想,面儿上她自是不敢这么跟姜远峰说话的。即使人家怀疑她,江婵媛也只能继续装着,有气无力地说:“我这是真的难受。昨天我也不是有意的,我摔了那么猛一下,脚疼得厉害,就以为自己脚崴了,谁知道是我自己想多了。但是今天我是真的心口疼,您也知道,心口这儿,任谁也不能放心啊!万一有个啥病没及时检查出来,随时要人命呢。”

    姜远峰想想也是。心脏这个器官是真的重要,要是他自己心口疼,不去检查一下那也是万万不能放下心的。

    而且就算江婵媛是装的,那损失的也是她的工分她的口粮,江婵媛挑粪一天六个工分,多几个少几个有什么区别呢。但要是因为自己没给她开介绍信出个什么事可就划不来了。知青出事,知青办一定会问责他这个大队长。

    他们大队在公社的工分价不高不低,一个满工是两毛钱,六个工分就是一毛二,为了一毛二压着她不看病不划算。

    这么想着,姜远峰果断同意了,他说:“行,明天准你一天假。对了,你挑粪那活儿还是得满一个月,请假了就往后顺延一天。”

    江婵媛早就料到姜远峰会有这句话,没什么意外地应了下来。倒不如说,他不说这话才不正常呢。

    “嗳,我知道了。大队长您放心,要是没什么事儿,我回来就开始上工。”

    早上工早了,她也没想着拖。拢共一个月,她可不想拖到最后还是挑粪挑粪,每天都搞得臭烘烘的。

    这话让姜远峰有几分满意,瞧着外面即将完全暗下来的天色,他说:“那行,没啥事儿你就回去吧。”

    一路磨磨蹭蹭地走到门口,江婵媛这才图穷见匕:“大队长,你给我开张去县里的介绍信行吗?万一公社卫生所看不出来什么,我刚好去县里瞧瞧,免得还要回来找您开一次介绍信耽误时间。”

    “行吧,你跟我去一趟大队部,介绍信的章子在大队部放着。”

    已经答应请假了,去公社或者县里也就没所谓了,不过是多开一张介绍信的事。正像江婵媛说的那样,直接开个县里的刚好省事儿了。

    他进屋取了手电筒,想了想对江婵媛道:“算了,你就待这儿,我去盖了章子给你拿回来,身体不舒服就少折腾。”

    大队部跟知青点可不顺路,既然她说自己生着病,那他勉强信了这话。

    走两步路又不费啥功夫,来回十分钟的事儿。不管江婵媛去不去,他这个盖章的人都是要去的,还不如让她歇着省得又说自己哪难受的。

    姜远峰远去的身影被暗沉的天色完全淹没,很快便消失在了路口。

    江婵媛彻底放松下来,站在院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闻怀溪沉吟思考江婵媛为啥非要去县里。

    是的,她莫名有种直觉,江婵媛来找姜远峰根本不是为了去公社的卫生所,而是去县里的医院。

    但是吧,她为什么非要去县里呢。

    还没等她想出来个一二三,姜家院子里又进来了一个人。

    闻怀溪抬头。

    这下该是外公了吧?

    她眼神亮晶晶,期待着门外能走进来自己心中的那道身影。

    很可惜,又不是。

    她的身形一下子垮了下来。

    林北望迈步走进姜家院子,对着站在院子里的江婵媛点头示意后,询问坐在那的闻怀溪说:“小溪妹子,大队长在家吗?”

    怎么男女主都是要找大队长?

    闻怀溪脑子里一瞬间划过这个想法很快就消失了,她站起身来,试探性地询问道:“林大哥,你找我大舅,是不是想开介绍信啊?”

    天知道,她这话真的就是随口一说啊,谁知道林北望居然点头了。

    他,居然点头了!

    林北望有些惊讶,他扬起一个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容:“你怎么知道我是要开介绍信?我明天想去县里一趟。你应该听说我我妈她身体不好要吃药,但是那个药只有县里的医院才有,所以我隔一段时间就要去县里一趟拿药。”

    闻怀溪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一副不知道该说什么的表情。

    林北望觉得奇怪,还以为自己衣服哪是不是破了洞什么的,低头看了一圈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妥。

    他犹豫地问:“怎么了吗小溪?我身上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闻怀溪回神,摇摇头尴尬地说:“呵呵,没什么不对。就是江知青也说自己要去县里,挺巧的哈。”

    “哦,这样啊。”林北望露出轻松的笑,礼貌性地回复道,“是挺巧的,不过我明天是去医院,江知青应该有事要办的。”

    林北望不以为意。他就取个药,跟江婵媛不会有什么交集的。

    没想到他这话倒是让从刚刚开始一直没说话的江婵媛猛地抬起了头。

    江婵媛在林北望进来的那一刻眼睛就黏在了他的身上,跟随着他的动作转移着自己的视线。

    在他对着自己点头示意的时候,江婵媛眼神暗了一瞬。

    终究还是有影响啊。

    明明第一次两人碰面的时候,已经是可以吃着烤鸡相谈甚欢的状态了。可是自从那两次她跟别人吵架以后,江婵媛总觉得林北望在若有若无地躲着自己。

    哪怕昨天他说给自己喊婶子来带自己下山的时候,她一开始觉得是林北望心疼自己,可到底和这男人亲密相处过一段时间,略一思索江婵媛就明白了昨天林北望那番行为的真实意图。

    他是在躲着自己。

    前世林北望对那个喜欢他又不要脸纠缠着他的女人就是那样,有一种事不关己的冷淡。那个女人被那么对待的时候,她只觉得浑身畅快,暗自得意那个女人再瞧不起她又能怎样,喜欢的人还不是跟条狗一样捧着自己。

    可是现在,当她自己被那么对待的时候,江婵媛的心情怎么也好不起来,连安慰自己都没了力气。

    尤其是这一刻,当她和闻怀溪明显被林北望区别对待了的时候,江婵媛恍惚间好像看到了前世那个看着闻怀溪挽着林北望胳膊笑得满脸幸福的自己,那个穿着商场统一配发的保洁服,拿着拖把匆忙遮住脸生怕被两人发现的那个落魄的自己。

    江婵媛眼神怨恨,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嵌在了肉里。

    上天让她重活一世就是为了让她改变自己悲惨的命运,她一定不会让上辈子的结局重演。

    林北望只能是她的!

    他将来的那些财产,只能是她江婵媛的!

    所以当林北望说自己会去医院的时候,江婵媛果断说道:“林大哥,我明天是要去县里医院检查身体的。我刚来咱们大队不久不太认识路,你明天能不能带我一程啊,咱俩一起去医院行吗?”

    她刻意将声音放柔,慢慢地说着话显得整个人温柔极了。柔和曼妙的嗓音让林北望开始怀疑自己之前见到的那个吵架姑娘是不是他的错觉。

    第35章 王娟是那个牛郎,他是织女。

    闻怀溪受不了江婵媛了。

    天哪,这声音夹的,她感觉自己的鸡皮疙瘩都要出来了。

    江婵媛用温柔似水的眼神含情脉脉地盯着林北望。

    林北望委婉地拒绝了江婵媛:“不好意思啊江知青,我明天一早就要出发,又赶着中午上工要回来,你是看病的话来不及的。更何况江知青你不是跟赵知青处着对象吗?我们两个要是走在一起肯定会有闲言碎语的,我不能这么不分轻重毁了你的名声。”

    拒绝的意思很明显,但是江婵媛也不知道是没听出来还是装的好,只是低着头作羞涩状,柔声道:“没事的林大哥,看病当然要赶早了。我记性好,走一趟就能把路记个七七八八,你把我带过去以后就不用管我了。你忙自己的,我看好病了自己会回来。而且,而且我跟赵知青分手了,我俩没关系了,你不用顾及他的。”

    林北望头疼,这个江知青是听不出来自己在拒绝她吗?

    哎,怪就怪他刚刚说话太委婉了,下一次碰到这种事情,他一定果断利索地直接拒绝。

    林北望没答应也没拒绝,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问道:“哎小溪妹子,你还没说大队长在不在呢。”

    其实他觉得八成不在家。

    江知青在这里又说她也要去县里,大队长应该去给她开介绍信了。

    没少开介绍信的林北望自是知道印章在大队部,大队长多半儿已经去大队部了。

    只要闻怀溪说大队长在大队部,他便可以借着这个借口直接走人,远离江知青。这样自己明天一早直接走人,就能顺利成章不带江知青了,反正他又没答应。

    他没回江婵媛话的时候闻怀溪就知道他的目的了,就是不想答应江婵媛呗,她懂。但是为什么问她?

    不想跟江婵媛去直接拒绝啊,非要跟她说句话问一下大舅在哪,林北望到底知不知道江婵媛喜欢他啊,如果眼神可以杀人,闻怀溪感觉江婵媛的眼神已经足够杀死她了。

    闻怀溪露出一个敷衍的标准八颗牙齿微笑:“不在,大舅刚去大队部给江知青开介绍信去了。”

    她后悔了,她为什么要想知道江婵媛想干什么而坐在院子里不进去,要是她一开始喊完大舅直接回了屋子,现在是不是就不用经历这些了。

    林北望道谢:“那我先去找大队长了,刚好给我也开了介绍信,要不等会儿他回来了还要多跑一趟。”

    闻怀溪心累,摆摆手不想说什么,目送林北望出了院子。

    江婵媛在原地愣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后紧跟在林北望后面出去,远远的还能听到她让林北望等等她的声音。

    “林大哥,你等等我啊,咱俩一起去大队部,我刚好取介绍信!”

    人家明摆着不想理你啊!

    恋爱脑真可怕。

    哦不,闻怀溪冷漠脸。

    江婵媛看上的是林北望的人和钱,那不能说她是恋爱脑,人家还是很有脑子的,知道重活一世要把握住潜力股,重要的是钱不是人。

    闻怀溪摇摇头。

    有那个先知为什么不知道自己努力呢,靠山山倒靠人人跑,依赖别人终究是靠不住的。

    得了,她也不打算继续在门口坐了,等会儿再来个谁她可受不住。

    闻怀溪把板凳端进屋子里,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一夜好眠,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她精神百倍,就连要去上工都感觉没那么辛苦了。

    地里的草还没拔完,所以她今天的活依然是拔草。

    武装好自己到了地里后,李秀秀今天不在,姜远峰给闻怀溪另找了一个搭档,老王头的闺女王娟。

    王娟留着长头发,她头发又黑又多,分成两股编成两个麻花辫留在脑后还是很厚实的一把,让闻怀溪这个前世今生头发都不算多的人很是羡慕。

    拔草的时候,闻怀溪的视线时不时就飘到王娟的身上瞅一眼她的头发,而后流下羡慕的泪水。

    头发真的好多啊,她真的好羡慕。

    可恶可恶,能不能把这头发给她啊,她真的好想要。

    王娟拔着拔着感受到身后的视线,回头就看到闻怀溪这么一副模样。

    她有点好笑地说道:“你看啥呢这个表情?我在前面都感受到你的目光快把我射穿了。”

    闻怀溪指了指她的头发,说:“娟子姐,你头发真的好多啊,都不会有秃头危机,我好羡慕。你看我的头发这么少的,要是不好好保护年纪大了肯定秃头了。”

    王娟哈哈大笑:“我还当什么呢,就这么点头发值当你羡慕成这样?头发多了洗了也难洗啊,我每次洗头发都要用好多水,可费劲儿了,我还羡慕你头发少呢。”

    “姐,扎心了。”闻怀溪捂着胸口做西子捧心状。

    头发少有啥好羡慕的。

    王娟看得很开,她安慰着闻怀溪说:“好了好了,还装上了。多有多的好处,少有少的好处,往好了想就行,没必要因为这个发愁。”

    王娟一马当先在前面一阵猛拔,闻怀溪坠在后面慢慢地磨着洋工,有以下没一下地拔着,还时不时蹲在那里把手放在草上发呆。

    这么做的后果就是等中午下工的时候,王娟负责的那一半儿已经差不多要完了,闻怀溪那边还差了一大半儿。

    对比很惨烈,不过闻怀溪对自己要求很低,她只要能吃能喝能睡就行了,一点也不想勉强自己干活儿。

    她以前从来没干过农活,前两天手上还磨出了水泡,现在能拔成这样已经不错了。

    抱着这样的心情,闻怀溪快乐地回家吃了饭休息一会儿,睡饱了下午继续来上工。

    王娟本就只剩了一点,来了以后很快把剩下来那点搞完,在闻怀溪不好意思的神情下开始帮她拔她负责的这边。

    “得了,你以前啥都没做过,拔了这么多不错了,去歇会儿,姐很快就弄完了。”

    闻怀溪摇头拒绝了她。

    虽然她脸皮厚,但是让王娟帮她已经是极限了,她到底不好意思让人家这么认真干她自己在一边心安理得地休息。

    而且栗珍珍在那看着呢,她现在要是休息了,栗珍珍肯定是要喊叫的。

    她跟在王娟后面拔草的速度比起早上快了不少,再加上她早上自己拔的,不管咋摸鱼到底是拔了不少,两个人一起更是很快就只剩了一小点儿。

    在闻怀溪负责这片儿即将拔完提前完工的时候,小路的那边遥遥走过来了一个人。

    刘志斌穿着白色的的确良衬衫,胸前别着一只钢笔,看起来颇有知识分子的味道。当然高中毕业生身份的他在姜柳大队的众人看来原本就是很有文化的知识分子,只不过是一个干不了活儿的弱鸡知识分子罢了。

    他一步步顺着小路走过来,笔直地站定在他们这边地头开始大声喊着王娟。

    “王娟同志!王娟同志!你能过来一下吗?我有话要跟你说!”

    刘志斌觉得他这人有一个别人都比不上的优点,那就是格外能坚持,而且*是那种越挫越勇的坚持。

    当然这点在其他人看来纯纯是脸皮厚,只不过没人会在他面前明说罢了。

    因为没人说,刘志斌就越发自信,自信了更没别人想去他面前讨嫌,恶性循环下来导致刘志斌对自己的认知有了一定的偏差。

    就比如现在,当他在老王头阻止他和王娟的时候,他依旧能不顾众人难以言喻的目光来找她。

    他觉得自己和王娟就像是神话故事里被王母分开的织女和牛郎一样。当然,王娟是那个牛郎,他是织女。

    虽然身份上王娟更符合织女这个角色,但是他觉得自己才是那个下凡间屈尊降贵跟王娟这个“牛郎”在一起的“织女”。

    所以王娟是牛郎,他是织女,一点没错。

    此时此刻,“织女”刘志斌脸上扬着自以为帅气的笑容,冲着那边正在干活儿的“牛郎”王娟喊道:“王娟同志你过来一下啊,我是真的有事找你。”

    这句话没毛病,毕竟他是真的有事找王娟。

    每天这个时候,是刘志斌最乐意找王娟的时间。

    有人帮他干活儿当然乐意啊。

    姜柳大队不是按照上工时间计算工分,而是按照每个人干活儿的多少。

    按照上工的时间计算工分的话,总有一些人会想着偷懒,按照多少就没有这么问题。多少活儿对应固定多的工分,这很公平。

    王娟劲儿大又自小干活儿,对地里的活计很是熟练,大多数情况下都早早会完成自己的那一部分,剩下来的时间要么回家休息,要么跟大队长说再给她分一片儿继续干多加点工分,但是大部分时候,王娟都会选择早一点回家休息。

    等刘志斌来了以后,在刘志斌的刻意接近下,王娟对刘志斌很有好感。

    瞧这清秀的小脸,真帅。

    王娟没有学历又长得不漂亮,唯一能跟别人竞争的只有干农活儿。

    她喜欢刘志斌,所以想要帮心上人,帮这个在干活儿上不很熟练,工分分下来的粮食肯定不够自己吃的心上人。

    有人主动帮忙干活儿,刘志斌觉得自己是傻了才会拒绝。

    在他不拒绝默认还时不时给王娟说点让人误会的话之后,王娟便以为刘志斌也是喜欢自己的,所以她在家里闹着要嫁给刘志斌,这样她也能光明正大地帮助他。

    刘志斌不会干农活儿没关系啊,她可以养着他的。

    她负责赚钱养家,他负责貌美如花。

    这很公平。

    当她在家中一通闹腾后,老王头立刻带着儿子找上了刘志斌警告他不许接近自家闺女。

    对于知青来说,本村人的警告一般是很有用的,毕竟谁都不想自己的名字被村里人告诉大队长然后被穿小鞋。

    他们是能去知青办找工作人员帮他们做主,但他们能保证大队长不会给出一个合理的理由把工作人员糊弄过去吗?

    他们终归是在别人的地盘,只要他们还在这个大队,在这个大队长的手下,得罪了他一次,就不敢保证在之后的日子里大队长还会找什么光明正大的理由给他们穿小鞋。

    大多数情况下,只要大队长做的不是很过分或者理由合理,知青们都会选择接受而不是闹腾。

    而且对于姜柳大队的知青们来说,虽然姜远峰在一些事情上会偏向本村人,但总的来说还是一个公平公正的大队长,知青们对他的印象都很不错。在这种小事上更是不会反驳他的一些决定。

    毕竟那些个偷奸耍滑想靠着村里人帮忙,又不愿意处对象结婚只想占便宜的那些个知青,大部分知点事儿的知青也瞧不起他们的。

    这一切的一切,导致老王头觉得他没套袋子打这个年轻人一顿已经是格外的手下留情了。

    他可是本村人,刘志斌要是回城了,天高海远他做不了什么,可刘志斌刚下乡一时半会儿是回不去的,在本村总有机会教训他的。

    刘志斌要是一个聪明人,就该知道他的意思然后乖乖地离王娟远点。

    他这么想没错,但是刘志斌是谁?

    刘志斌同志,他自认是一个特别,格外,超级能坚持的人,怎么会因为这点小小的困难被打倒呢。

    在上一次找王娟帮他结果只锄了一陇草王娟就被拖回家自己还被嘲讽一顿以后,刘志斌再一次的鼓起勇气来找王娟了。

    干一陇也是干,他自己干锄一陇草也要花不少时间的。

    被骂又怎样,老王头总不可能打他一顿吧。总之王娟帮了忙就是他赚了。

    如果老王头知道他是这么想的,估计是真要打他一顿的,可惜没有如果。

    抱着只赚不赔的想法,刘志斌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

    虽然王娟在金钱和改善生活上帮助不了自己,干活儿上还是很有用的嘛,要是没她那个该死的爹阻止王娟帮他就更好了。

    她爹,真是不懂事儿。

    刘志斌愈来愈深的笑容让闻怀溪不禁抖了一下,浑身恶寒。

    她觉得刘志斌其人,不笑还好,一笑有点油。

    那明显带着功利性目的的眼神更是加深了他的油度。

    至于这个油的程度嘛……

    闻怀溪摇摇头,跟赵建设有的一拼。

    要她说有这俩人还炼什么猪油啊,这俩人加起来开个油厂绝对够整个红旗公社用了。

    但是吧,人家刘志斌本来就不是给她笑的,她欣赏不来,有人能。

    比如闻怀溪身边的王娟同志,她就特别能欣赏刘志斌的帅气。

    王娟甫一抬头,整个视线直直地撞进刘志斌认真又坚定的眼神中。

    不得不说,刘志斌的皮相还是很不错的,还算白皙俊秀的面庞上一双深情的桃花眼一眨不眨地直直盯着你瞧,再加上他那嘴角迷人的笑容,那些喜欢他的女同志简直魂儿都要丢了去。

    王娟就是其中一个。

    此时她手里仍有着刚刚拔出来的草和不小心沾上的泥土,可是被这么一转不转的目光盯着看了一会儿,她感觉自己的小心脏骤然开始扑通扑通地乱跳,小麦色肌肤的脸庞上也能隐约瞧见一些羞涩的红晕来。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率先别开了目光,害羞地小小声道:“刘同志,你怎么来了啊?是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王娟这么一番行为首先就把在她身旁的闻怀溪吓了一大跳。

    这个女同志是谁?

    她娟子姐呢?

    她那个爽朗大方的娟子姐呢?!

    她那个笑声豪爽的娟子姐呢?!

    她那个……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这个脸红害羞说话声音贼小还隐隐感觉音色夹了起来的女同志到底是谁?!

    闻怀溪目光呆滞,仿若受了很大的不可接受的打击——事实上的确是不可接受的打击。

    她机械地转过头,不接受事实地一字一句问:“娟子姐,你喜欢刘志斌吗?”

    王娟霎时瞪大了眼睛,转过头来有点不好意思地小声回答道:“小溪你,你看出来啦?嘶,欸,你自己看出来的还是?”

    王娟自言自语:“应该是你看出来的,这件事除了秀秀我没再跟别人说过,不过真的很明显吗?欸不对,我家里也知道我喜欢刘知青,也有可能是我爸或者我妈说的……”

    她碎碎念着,殊不知这话更是让闻怀溪如遭雷劈。

    王娟回答闻怀溪话的时候虽然有点害羞,但那个声音,和跟刘志斌说话的那个调调完全不一样,区别大得很!

    意识到这个区别后,闻怀溪:“……”

    这就是红颜,哦不,蓝颜跟小伙伴的区别吗?

    她难道不值得娟子姐用那种害羞的声音轻声细语地对待吗?

    前两天王叔不就说了他家娟子喜欢刘志斌的时候,外婆好像说了张会计家的小英也喜欢刘志斌的。

    刘知青的魅力真大。

    她佩服。

    闻怀溪皮笑肉不笑,因为根本笑不出来。

    她回答:“王叔说过,不过你那个表现,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你喜欢刘知青。”

    她声音带着一股子怨念:“你跟刘知青说话的时候,真的超——明显,那声音和跟我说话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真的有这么明显?声音真的不一样吗?我感觉一样的啊。”

    王娟不敢相信,她还觉得平时隐瞒的那么好,怎么会?

    而且小溪说的声音不一样,她真的感觉是一样的啊。

    跟刘知青说话的声音跟她平常说话就是一样的,她坚信这一点。

    “真的巨巨巨明显。”

    闻怀溪一连用了三个“巨”字来表达自己的肯定。

    她敢打包票,哪怕是臭蛋那样的小孩儿也一定能听出来其中的区别!

    王娟先是怀疑,然后开始扭扭捏捏。

    要是真的这么明显的话,那刘知青是不是也知道自己喜欢他?

    那他呢,他对这件事的态度是什么?

    想到平日里刘志斌轻声细语跟自己说话的帅气模样,还有上次,刘知青他还帮自己撩了落在脸边的头发上去,王娟羞羞答答。

    刘知青是不是也喜欢自己呢。

    她这么想到。

    毕竟,撩女同志头发这种动作,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都有点太亲密了一些吧?

    “王娟同志?王娟同志?你有在听我说话吗?”被忽略的刘志斌喊。

    王娟为什么不回答他?

    虽然他看不到王娟在脸红,但是他敢确信王娟在害羞。

    害羞说明喜欢自己,喜欢自己为什么还不回答他的话?

    “啊,啊?不好意思刘知青,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到。”

    王娟刚刚光顾着想刘志斌是不是知道自己喜欢他了,根本没听到他在跟自己说什么。

    想到闻怀溪跟自己说过的话,王娟这次开口的时候特意注意了一下自己的声音,尽力让它听起来跟自己平时说话没什么区别。然而听在闻怀溪耳中……

    恋爱脑怎么是这样啊,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瞎了呢。

    明明面对她的时候还是那个熟悉的人,但是一旦开始跟刘志斌说话,娟子姐就变成了她熟悉的陌生人了。

    她就说了吧,这个不知道哪来的女同志根本不是她娟子姐。

    刘志斌有些不耐烦,面上依旧笑得灿烂:“你跟我来一下行吗?有点话想跟你说。”

    烦死了,这女人怎么回事。

    她之前跟自己说话不是不等自己说完就赶紧过来生怕他离开的吗?

    现在倒好,让她过来一下这话自己说了多少遍了,她怎么还不过来。

    怎么,学会欲擒故纵了?还是变聪明了?

    不应该啊。

    这女人小学都没上完,不仅纯情还蠢得很,自己随便使点小手段,她就乖乖上钩帮自己干活儿了。相比之下,那个念到了初中的张小英才有点难对付。

    这两天张小英好像意识到自己是在吊着她了,非要他给个准话才肯去求她那个会计爹将自己换到轻松的工作,否则就连现在这个锄草的活儿都保不住。

    拔草和锄草算是轻松的活计了。

    队里没有多少把锄头,所以一部分人用锄头锄草,另一部分人则是手拔。锄草这边有工具,一样的工分却相对干的比拔草多。

    拔草要蹲着费手费腿,锄草挥舞锄头费胳膊费腰,在刘志斌看来都不是啥好活儿。

    他想做的活,是记分员。

    第36章 渣男的三不原则算是被他玩儿明白了。

    姜柳大队记分员每天有五个工分,如果是女同志做的话差不多够养活自己,男同志吃的少也勉强够。

    那工作干净又体面还能把握着别人的工分,简直是刘志斌的梦中情工。

    但是这种轻松不费力的活儿,大队长和张会计自然更愿意留给本村人。

    姜柳大队现在两个记分员的岗位一个是张小英,另外一个就是赵惠。

    赵惠端午嫁人,这个位置会空下来,但刘志斌看得清楚。

    闻怀溪干不了活儿,姜远峰肯定要寻么着给她留一个轻松的活,估计就是那个记分员了。他想要另一个,就只有靠着张小英,让她去求张会计把这个工作给他。

    至于张小英不做记分员了做什么?

    张小英在家里那么受宠,张家肯定愿意养着自家闺女。

    前两天他跟张小英提出想要这个工作后,这段时间张小英逼他逼得紧,让他同意公开处对象或者直接结婚,无论自己说什么,张小英就是咬死了这个条件,否则他就别想当记分员。

    刘志斌感觉自己身心俱疲,实在是快要应付不来了。

    烦人。

    真烦人。

    这些村里的女人为什么要读这么多书?

    女人读什么书?

    他们这些村里的女人凭什么读书?

    要是不读这么多书,张小英肯定不会这么聪明,就会像王娟一样任由自己摆布。

    “王娟同志你快点行吗?”刘志斌催促。

    “来了!”王娟应了一声,“那小溪,姐先过去了?不好意思啊,明明说好帮你拔完草的。”

    她伸手示意着刘志斌的方向,声音中带着抱歉。

    王娟当然知道刘志斌找自己是干什么的,所以才会抱歉。

    前两天她爹闹那么一出,是个男人都会觉得丢脸,她还想着过两天找机会哄哄刘志斌,没想到刘志斌这么快就来找她了。

    只是刚刚跟小溪说好了早早帮她弄完的,结果现在,自己这么快就食言了,真挺不好意思的。

    “没事儿没事儿,姐你道什么歉啊,本来就是你帮我。而且我这儿已经快完了,娟子姐你快去吧。”

    去吧去吧,我等会儿就去找王叔告状。

    刘志斌,想要一个免费的劳动力是吧?

    做梦!

    目送着两人远去的身影,闻怀溪加快速度继续拔草。

    她可没打算现在就跑。

    要是她没干完就跑的话,记分员可不会看在是同村的份儿上手下留情。

    她这眼瞅着没多少活儿了,临了临了被扣了分真是没处说理。所以她老老实实干完了剩下的活儿,跟赵惠打了声招呼后才去了老王头家里。

    顺着村里的小路一直往南,闻怀溪远远的就看到了老王头家那标志明显的青砖瓦房。

    队里盖得起青砖房的人家不多,盖得起又舍得盖的人更是少数,是以姜柳大队的青砖房并不多。

    老王头一家并不是本地人,他爷是早年流落才来到了姜柳村,又凭着一手好医术安了家挣了不少钱,也盖起了村里仅三所的青砖瓦房。

    这三家分别是老王头一家,原先地比较多的老村长一家,剩下来就是祖上做过官儿的那家有青砖瓦房了。

    其余的这些家庭,最好的也不过是土砖房上盖瓦。

    也有瓦,青砖跟土砖却是天壤之别,价钱更是差得远。

    虽然现在因为房子造得早并不是很新了,但是青砖瓦房啊,这房子建成以后可没少遭队里大家的羡慕嫉妒。

    青砖瓦房可不是谁都能盖得起的。

    就拿姜家来说,姜家子嗣尚算丰盈,姜远峰做了好些年的大队长了,姜远树姜远水也肯吃苦干活儿,姜远兰又嫁得好,就这,他们家也还是土砖房。

    倒不是盖不起,他们家的积蓄造一所青砖房子还是够的。但是是孩子们都大了,一个个娶妻生子养娃都要用钱。

    家里这房子盖的早,那会儿孩子们基本没出生,房间也不多,现在准是住不开要另外盖房子的,算起来又是一笔花销。

    盖了青砖瓦房,孩子们娶媳妇儿就不管了吗?

    没有一间像样的房子,稍微好点的姑娘哪个愿意嫁进来?

    姜家算是村里比较富裕的人家了,想盖青砖房都要考虑这考虑那的。

    大家只要稍微一想,就能知道老王头家里到底得多富余才能盖得起青砖房。

    可老王头一家是遭了灾才流落到他们村的,才这么些年,就比他们本村人还要富裕了,到底是有多能挣钱啊。

    大家心里开始不平衡了,这青砖房的一砖一瓦都是他们送到人家手里的!

    这房子正在造的时候,一部分看不清的村民便有些阴阳怪气,觉得凭什么王家一个逃难到他们村的能住得起青砖瓦房,是不是平日里给他们医药费什么的收贵了才能在短短这么点时间里挣了这么多钱。

    话虽这么说,他们也清楚王家给他们的医药费都是按便宜了算的,要不他们早去镇上看病了,而不是每次有个什么病都更乐意去王家。

    他们那么说话,只不过是心理不平衡见不得人家里比他们过得好罢了。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自己的失败固然可怕,但别人的成功更让人揪心。①

    村民们就是这么个心理。

    好在老王头他爷会做人,平日里给本村村民的医药费都会在便宜的基础上再抹个零头或者相较于外村少上那么一点,又经常诉苦说自家是外村人,家里一共就这么几口人,盖个青砖房也是为了孩子好娶媳妇儿。

    如此种种,才让村里人接纳了他们一家,也不会逮着那青砖房说酸话。

    逃荒到本地的外村人本就没有亲朋帮衬,如果家里条件再不殷实,好些人家都不愿意姑娘嫁进去的。

    不得不说老王头他爷这话算是戳到了村民们的心口上,也让大家设身处地的理解了他们一家。

    卫生所的门大开着,老王头正坐在那里埋头看着什么。

    闻怀溪敲了敲门喊了声叔。

    卫生所是王家院子里一间专门的小房间,一般用来放药品这些,独立于整个院落。

    这间房子是老王头他爷爷当年作为村里赤脚大夫的时候就有了,那会儿他家是村里的医馆,所以王爷爷专门建了一间小房间用来放些药品之类的有关瞧病的东西。

    造的时候王爷爷甚至还让开了一个向外的小门,目的就是让这间房子跟家里其他房间分开,这样即使他给病人看病进进出出的也不会影响家里人。

    等到老王头长大成为赤脚大夫后,这间房子便顺理成章地继承了下来。

    按理说老王头是队里的赤脚大夫,卫生所的房间是要队里给提供的,现在用王家的这间房子,相当于老王头家里自己出了队里的卫生所。

    他家这房间方便,队里一时又没有合适的房子。最后经商量,大队给了王家一些补偿,就算是由队里租下了房子的使用权。

    作为赤脚大夫,老王头一般是不下地的,多数情况下都会在这间小房间里待着炮制一些药品,看医书或是收拾一下房间,为的就是避免有人找他看病大夫却不在,这会儿正好大大方便了闻怀溪。

    老王头还正奇怪呢,他们这里可没有敲门这个习惯,他想着是不是哪个知青来找他了,抬头的时候正好听见一声熟悉的“叔”。

    他下意识“嗳”了一声,在下一秒瞧见了门口进来的人。

    “小溪?你咋来了?哪不舒服还是?”

    要是一般人上来就问这话,那肯定是要遭打的。不过老王头是大夫,闻怀溪来的又是卫生所,他有此一问也很正常。

    闻怀溪进了门,摇头表示自己没有哪不舒服,然后果断卖了她娟子姐。

    老王头放下医书眉头紧锁:“这个娟子,我跟她说了那么多了还敌不过那个小子一句话是吗?真是要气死我,那个刘志斌哪点好?脸长得好看有啥用,做不了活儿不就是一个小白脸儿?”

    闻怀溪默默吐槽:娟子姐当然看上的是刘志斌的脸啊,刘志斌也就那张脸还行了,娟子姐那么能干,自己就能养活得了一个家,想找一个长得好看的对象怎么了?放一个长得好看的人在身边自己的心情也会好的。

    闻怀溪想来想去觉得只有这个理由了,她可不认为王娟是一个恋爱脑,还恋爱脑到这么喜欢刘志斌。

    毕竟谁也不会喜欢一个哪哪都比不过自己的人不是?

    她不搭话,老王头也没在意,只是有些烦躁道:“真不知道娟子看上他哪点了。小溪你说说,你娟子姐是不是性格好人又能干,除了那张脸跟学历,刘志斌有哪一点比得过她?

    “再说了,张会计家的小英也喜欢刘志斌,人家刘志斌都看不上张小英那样的姑娘,娟子凭什么认为刘志斌能看上她?刘志斌找她不就是为了让她帮忙干活儿吗?偏偏她还眼巴巴地凑上去,你说娟子怎么就这么傻?不长一点脑子呢。”

    被强行拉住听了王叔吐槽的闻怀溪:“……”

    叔您这一夸一贬的,一会儿说刘志斌配不上娟子姐,一会儿又说刘志斌瞧不上娟子姐,那在你心里你闺女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闻怀溪出于礼貌地笑了笑,回道:“叔,你说得对。”

    不管你说什么,反正是对的就是了。

    “你也觉得叔说得对是吧?哎,你娟子姐怎么就不明白我的苦心呢?要是她能有你一半懂事……”老王头突然梗了一下,还未出口的话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他怎么忘了,闻怀溪也不是什么让人省心的姑娘,跟赵建设那事儿闹得,比他家娟子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娟子要是有她一半,那不更得气死自己?

    他家娟子再不行,最起码没给刘志斌送那么多钱啊!

    这么一想,老王头心里倒是舒服多了。

    闻怀溪幽怨的眼神让老王头试图将这事儿翻篇儿,他讪笑两声,尴尬道:“呵,呵呵,那什么,小溪,你知道刘志斌在哪边的地里上工吗?咱俩这就过去吧?这捉贼拿脏,等会儿迟了娟子都给他把活儿干完人走了,咱们再过去就来不及了。”

    闻怀溪:“……好。”

    王叔,别以为你转移话题我就不知道你刚刚那个停顿是什么意思!

    不就是觉得我比娟子姐还恋爱脑吗?

    我悔改了,悔改了懂不懂啊!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②,王叔您要用发展的眼光看待人!

    老王头对她这一番怨言并不知晓,他快速将卫生所检查一番没什么不妥后,利索地给大门上锁走人。

    “王叔,你这就走了?不是正上工着呢吗?”

    老王头坐在卫生所拿着工分是相当于上工的。既然相当于上工,那就应该是跟后世的医院一样要按时按点坐班吧?

    她问话的功夫,老王头已经锁好了卫生所的大门,又去给自家大门挂上锁。

    “没事儿,你们干完活儿了还能走呢,总不能让我一天从早到晚坐那吧?就这一会儿,不耽误什么就没事儿。”

    大夫本来就不一定全在卫生所里待着,偶尔也是要去山里采点要补贴一下队里。偶尔走开一会儿也是行的,没必要非得让人一直待在卫生所里。

    闻怀溪想想也是,快走两步跟在老王头后面去了东边的地里,大队的知青基本都在这边上工。

    姜柳大队东边的土地相对贫瘠一些。即使用心侍候灌水浇肥一样不落,依旧挽救不了土地本身的养份不足。粮食的产量也会比西边和北边的土地低一点。

    知青们支援农村建设下乡后,队里根本不可能让他们什么都不干全靠大队养着,他们又没干过活儿先要花时间学,学会了怎么干也不免毛毛躁躁,这儿干不对那干不好的,还容易踩着庄稼苗。

    村里人担心他们把好好的麦苗玉米苗给造了心疼,跟队里说了以后,大队把知青们都分在了这一片儿地。

    这边地里产出少,即使知青们不小心给嚯嚯了,他们也能少心疼一点。

    即使老王头不用下地,这些事也或多或少听家里说过一部分,他是知道知青们在哪干活儿的。

    这些个知青只有干的还行的才有可能被分到别的地方,刘志斌那样的,绝对是在东边地里没错了。

    老王头一个人往前猛走,还时不时招呼着后面的闻怀溪快一点。

    闻怀溪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抬头就看到老王头已经跟自己有一大截距离了。

    闻怀溪:“……?”

    刚刚不是还问她刘志斌在哪边地里上工吗,现在怎么走这么快?她还一句话都没说呢。

    闻怀溪一路小跑才勉强跟上了老王头的脚步,等两人到地头的时候,闻怀溪已经喘的不成样子了。

    老王头“啧”了一声,说:“小溪你这身体不行啊,这才几步路,怎么就累成这样了。年轻人,还是要多锻炼啊,连我这个老头子都比不上可不行。”

    闻怀溪实在是累得狠了。

    她本就是刚上完工又一路快走从村东头去了村南头,又跟着老王头从南边过来东边。

    她在城里的时候最多走路去学校,本来就很少锻炼,导致今天活动量稍微大了这么一点腿上就没有什么力气了。

    她双手撑着膝盖,低着头身体不断上下起伏着喘气,听到老王头的话想反驳也说不出来话,只是在心中默默翻了一个白眼。

    王叔你这速度我能跟上就已经很不错了好吗?

    还老头子,谁家老头子走路跟你似的,简直像是一阵风吹过去一样。

    老王头环顾四周,此时已经锁定好了目标。看着闻怀溪这样,他也不指望人能跟他一起过去了。

    他说:“那小溪你先在这儿歇着,叔过去找你娟子姐。”

    闻怀溪摆摆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靠在树上歇息。

    她顺着老王头离开的方向看过去,一片绿色的汪洋里,王娟正在那里挥汗如雨地干着活儿,旁边是跟她一起的刘志斌。

    刘志斌看似认真,当王娟看过去的时候还会友好地冲着她笑,实则却是在每一个王娟看不到的角落里不遗余力地摸着鱼。

    等王娟继续干活不看他的时候,刘志斌就会站起身来伸伸懒腰或是停下手里的动作呆愣在那里,看这样子是指望王娟帮他干完所有活儿呢。

    闻怀溪撇撇嘴,一个大男人怎么那么好意思啊。

    又不想挑明了跟人家姑娘在一起,又舍不得到手的好处不想放手,就这样不远不近地一直吊着人家帮他干活儿。

    不明说,不同意,不拒绝。渣男的三不原则算是被他玩儿明白了。

    第37章 那张帅脸好像都晒黑了。

    被闻怀溪诽谤的刘志斌正在偷懒呢。

    虽然王娟答应了过来帮他干活儿,却不是那种让他在一边儿休息啥都不干。

    王娟明确说了,自己会帮忙,但要刘志斌也在一旁一起,两人一起干活儿能快点,这样她也能早早回去。

    全家人都知道她干活快,王娟向来都是下工后早早回家,然后帮老王头整理药草做一些家里的活儿。

    本来今天跟着这些知青一起,分给她的活少了一点,加上帮闻怀溪干了一会儿的时间刚好差不多。现在来刘志斌这里,若只是迟了一会儿没事,一旦她在这边时间长了,老王头是肯定会发现猫腻的。

    王娟是知道自家爸的脾气的,到时候不仅刘志斌要被骂一顿,就连她肯定也少不了一顿说。

    她自己一个人在这里,不管她干活儿多熟练,总是没有两个人一起快的。有了刘志斌就不一样了。

    两个人一人干点,等干的差不多了再剩一些留给刘志斌自己回去,这样等记分员过来的时候也不会露馅儿然后被告状到她爸那里。

    刘志斌心里清楚这些,接受了这一番解释。

    上次被老王头一通骂他简直丢尽人了,他可不想再被那个老头指着鼻子骂一通。

    只不过吧,虽然接受了王娟的解释,刘志斌还是不想干活儿。

    他早上干了一早上实在是累得不行了,要不然也不会下午没干一会儿就急匆匆跑过去找王娟了。他本来想着这两天不理王娟,从她那里要点好处的,结果没坚持下去。

    要是王娟帮他干完再回去还好,但是王娟说还要给他留一部分自己干,刘志斌就有点不愿意了。

    现在干,等会儿还要干,那他冒着被老王头发现的风险来找王娟干什么?

    他找王娟帮忙干活就是为了自己歇着啊!

    刘志斌想着,王娟帮他干活的时候,他能摸鱼就摸鱼,等王娟走了他再继续认真干,这样也不会太累。

    做好决定后,刘志斌便开始实施自己的计划,甚至摸鱼的时候都时刻注意着王娟的动静,一刻也不敢松懈。

    他可不想让王娟发现自己其实啥都没干,万一她恼羞成怒不帮自己了怎么办?不划算啊!

    刘志斌的注意力一直在面前的王娟身上,一点都没有注意身后的危险。

    老王头怒气冲冲地上前,明明他的脚步声已经很重了,刘志斌愣是一点都没注意到,周围几个发现了老王头的男知青全都用看好戏地眼神盯着这边,一点都没有要提醒刘志斌的意思。

    老王头很生气。

    他走路动静这么大刘志斌都没发现自己,只顾着盯着自家闺女。

    既然不喜欢还盯那么紧做什么?被人误会了怎么办?他闺女还要嫁人呢!

    老王头越想越气,大步上前一把抓住刘志斌的领子冲着他打了一拳。

    刘志斌本来就烦,被拽住领子揪起来更是捅了马蜂窝,感受着脸上的痛意,他破口大骂道:“谁他妈有病啊!没看到我正在干活儿吗?敢打你爷爷我我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刘志斌转过身看来人的那一瞬间,闻怀溪瞧见了他脸上惊恐的表情。

    “王叔?怎么是你?”

    刘志斌秒怂。

    他这人最懂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句话,硬气是真硬气,怂也是真怂。

    没办法,谁让他心虚呢,又一次被老王头逮住了自己让人家闺女帮忙干活。

    他怎么就这么倒霉,一共没找王娟帮几次忙,这就被逮住两次了。

    听到他喊王叔,王娟一瞬间警惕起来。

    难不成她爸来了?

    这么想着,等王娟转过身看到拎着刘志斌的人就是她爸的时候,王娟也心虚了。

    怎么又被她爸逮住了。

    她讨好地冲着老王头笑着道:“爸?你怎么来了?”

    老王头冷哼一声,理都不带理她的,只是松开刘志斌地领子生气地骂道:“你还要不要脸啊?一个大老爷们天天找我闺女帮你干活儿,我闺女帮你你还在那偷懒。怎么,你刘志斌是大少爷干不了这些要丫鬟伺候着呗?那你干啥找我闺女啊,大少爷自己带个丫鬟不就行了?”

    刘志斌双拳紧握,眼中隐有怒火,气愤地迅速打断老王头的话反驳道:“王叔你可不要乱说话,我家可是正儿八*经的工人家庭,祖上往上数三代都是根正苗红的贫农,跟资本主义没关系的。

    “什么大少爷丫鬟的,你是说你闺女是我的丫鬟吗?这话我可不认,我跟王娟同志那是志同道合的革命友谊。至于我找王娟同志帮忙干活儿,那是我俩之间你情我愿的事儿。王娟同志乐意帮我干活儿,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即使您是王娟同志的爸也不能强迫她!”

    刘志斌觉得自己这一番话说得简直太好了。既挑拨了王家父女的关系,又隐隐告诉王娟自己的人生应该自己做主,而不是被老王头左右着。

    他心情好极了,转头对着王娟笑了笑,说:“王娟同志你说是吧?”

    “当然了。”

    霎时,刘志斌脸上扬起了志得意满的笑容。

    他就知道没有姑娘能逃得过自己这么体贴的话语。

    哼,你再怎么骂我有什么用,只要你闺女站在我这边,我迟早都能找她帮我干活儿。

    都说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你能防得了一时还能防得了一世吗?虽然这话用在这里比喻不是很恰当,毕竟他不认为自己是贼,但是理儿确实是这么个理儿。

    他得意地冲着老王头挑了挑眉毛,露出了有些挑衅的笑容,把老王头差点气个半死。

    这个刘志斌简直了。

    不过他没着急说话。

    老王头了解自家闺女,他家娟子跟他感情可好了,娟子那么孝顺一个姑娘,就算再怎么喜欢刘志斌也不可能说出来什么自己管不了她的话。

    果不其然,王娟用看傻子的目光瞥了一眼刘志斌,奇怪地说道:“我爸当然能管我了。那是我爸,他不让我干啥我当然要听了。而且刘知青,咱们刚刚不是说好了俩人一起干吗,你怎么偷懒呢。”

    她是喜欢刘志斌没错,也阳奉阴违瞒着她爸来帮刘志斌干活儿没错,但这并不代表她不听她爸的话了啊!

    无论老王头说什么,她都是要听的。顶多就是在她爸不同意的时候自己悄摸着来,然后小心点不被她爸发现就好。

    就像这次帮刘志斌干活儿一样。她爸上次说了让她别来,她也同意了。虽然她还是偷偷来了,但是当时王娟可是说了好一通话让她爸相信她,就差指天保证了。

    顿了顿,王娟好奇地问道:“难道刘知青你不听你父母的话吗?”

    刘志斌莫名被噎了一下,半响才道:“王娟同志你误会了,我当然听父母的话了,谁会不听父母的话呢,对吧?还有我没偷懒,我就是刚刚有点累稍微歇了一下正好被王叔看到了而已。”

    刘志斌愤恨地瞪了王娟一眼。

    王娟怎么回事,都能帮他干活儿为什么不帮他说话!

    这个王娟怎么突然这么有脑子了,还知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讽刺他了,但是他又不能说不。

    刘志斌敢保证,只要他这会儿说了什么不听父母的话之类的类似语句,明天就能传出去他刘志斌不孝顺父母!

    时人重孝,不管父母再怎么不对,做儿女的该孝顺还是得孝顺父母。要是他敢透露出一丁点不孝顺父母的意思,村里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

    这坑挖的真高明,还说喜欢他呢,王娟就是这么喜欢他的?

    还有这个老王头,非要挑明自己没干活儿在偷懒。要是自己在王娟眼中的形象有损,下次她不帮自己了怎么办!

    不过显然是他想多了。王娟可没有什么讽刺的意味,只是单纯好奇问问罢了。她可没想着讽刺心上人。

    “听到了吧?我当然能管我闺女了。难不成父母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了,到头来说一句都不能说了吗?”

    这下轮到老王头得意了。

    他先是给了刘志斌一个轻蔑的眼神,又佯装生气地对着王娟道:“还知道我是你爸呢?还知道要听我的话呢,那你爸我让你少跟刘志斌接触的时候你干了什么?这就是你说的听话?”

    “爸,虽然我听你的话,但是我想做什么也是要做的。”

    老王头有些心累。

    他就知道是这样。真的,习惯了。

    他这个闺女,听话是真听话,让人头疼起来也是真头疼。

    只要是她认定的事儿,即使上一秒才跟你保证了,下一秒该做还是做,一点都不让人省心。

    他咆哮:“你都答应我了,答应了做不到还说什么听话!”

    王娟低着头一句话都不说。

    她答应是答应了,做不做是她的事。

    他们声音不小,又离闻怀溪这边不远,她几乎听到了他们说的每一句话。

    此时此刻王娟不说话的样子,闻怀溪觉得她简直像是夹在母亲和妻子之间毫不作为的丈夫。任由两人吵架,对谁都不偏不倚。然后在紧要关头,做了一把“爸宝女”,完了以后,又偏向了妻子。但她那话还不如不说,没看到王叔更生气了吗?

    这个想法让她忍不住笑了出来。

    娟子姐如果是个男的,一定是那些姑娘们最不愿意嫁的人。

    调节不好婆媳关系就算了,还能隐隐让这本就岌岌可危的关系更危险一点。

    娟子姐,你是懂怎么才能让矛盾激化的。

    许是她笑的声音太大,那边剑拔弩张的三人突然齐刷刷转过头来盯着她。

    三双六只眼睛齐齐盯着你的压力还是很大的,闻怀溪艰难地吞了口口水,睁大了眼睛表示自己很无辜。

    你们看什么呢?我可没笑你们。

    看我真诚的眼神,我怎么会是那种嘲笑别人的人呢。

    三人在她脸上巡视着,试图从她的表情中找到一丝蛛丝马迹。可惜,什么都看不出来,好像她真的只是恰好笑了一下。

    闻怀溪实在顶不住了,她试着转移话题:“娟子姐,刘知青刚刚在骗你,他刚才就是在偷懒想让你帮他干所有活儿。”

    王娟自然相信闻怀溪和自家爸,但是又相信心上人的她一时不知道谁说的才是真话,便将怀疑的目光落在了刘志斌身上,刘志斌自顾不暇。

    老王头恨恨地用手指戳了一下王娟的额头,气愤又无奈道:“行了,你说你听话是吧?现在跟我回去。”

    王娟闻言也不瞅刘志斌了,对着她爸力争道:“就这点儿活了,您先回去,我干完了再回去吧?”

    反正已经发现了,无论怎样都要挨骂的,还不如多争取一点,也好让刘志斌早点回去休息。

    刘志斌没干就没干吧,干活太多手糙了就不好看了。

    可怜见的,干了这么半晌的活儿,那张帅脸好像都晒黑了。

    刘志斌这种长相本来就是要白皮肤才好看,晒黑了就有点丑了。如果刘志斌变丑了,她就没有干活的动力了。

    为了她干活儿的动力,王娟觉得自己还是再争取争取比较好。

    老王头不为所动,他的心坚硬似铁,面无表情道:“不行!你现在、立刻、马上跟我回去!”

    一点也不行,总而言之就是不能帮那个刘志斌!

    这种品行败坏的男知青,娟子不能跟他扯上任何关系!坚决不能!

    第38章 你真是丢了我们知青的脸!

    老王头扯住自家闺女的衣服就要强行带着她走。

    走……

    不动。

    一定是劲儿使的太小了,老王头默默使劲儿,再走……

    还是不动。

    老王头再再使劲儿,同时用眼神示意王娟,你倒是走啊!

    不管老王头用了多大的劲儿,王娟依旧稳如泰山。

    老王头索性不动了,放开了拽着她衣服的手,就那么静静地盯着王娟瞧。

    “你到底走不走了?还是你不听爸的话了?”

    刘志斌眼中猛地燃起希望的小火苗。

    她爸都拽不动人,那今天这活儿还是不用自己干的吧?

    王娟自然是不想走的,却又不愿意气着她爸。

    她仔细想了一会儿,用上了从村里不知道哪个婶子那儿学来的装委屈大法。

    她泫然欲泣地抬眼瞧了一眼老王头,小可怜般委屈道:“爸,你就让我干完再回去吧,你看,没多少了的。刘知青一个人做不完了。”

    “没多少了还刘知青一个人做不完?”

    老王头无语,他这闺女是不是脑子不好?

    王娟也知道自己说的有问题,她尽力忽略了老王头的话,只是继续那么盯着他,希望以此打动老王头好让自己留下来。

    刘志斌同样期待地看着老王头。

    就让她再帮我干点吧,我自己一个人真的干不来啊。

    被两双四只眼睛盯着,这下轮到老王头压力大了。

    老王头偏过头不去看他们。

    说真的,他闺女那张英气的脸做出来这么一副请求的样子实在是辣眼睛,甚至还不如旁边的刘志斌。最起码刘志斌瞧着还有几分可怜。

    他年纪大了,眼睛实在受不得这个伤害。

    老王头大概看了一下刘志斌这边到底还剩了多少活。等他瞧清楚这边还有多少地没锄草以后,嘴角抽了抽。

    刘志斌这是一点没干全指着他闺女啊,还有,娟子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什么叫没剩多少了,这么一大片都还没干呢,她是以为自己眼睛瞎吗?

    “你是不是觉得你老子瞎啊,这么大一片儿地呢还就剩一点儿了。行了行了,别装可怜了,赶紧跟我回去。”

    王娟没辙,她爸实在不同意她总不能继续违逆他吧?她可不是那种会为了男人跟自家人吵架决裂的傻子。

    将手里的锄头递给刘志斌后,王娟跟在老王头后面走了,只留刘志斌一人还呆呆愣愣地站在原地。

    老王头问了闻怀溪得知她不跟着一起后,便带着王娟离开了这边。

    等老王头和王娟的身影完全消失在知青们的视线中后,刘志斌的耳边传来了那些男知青的肆意嘲笑声。

    “哈哈哈,活该!”

    “就是,真是不要脸,又被人家爸找来了,你就不能自食其力吗?我们知青下乡是来支援农村的,而不是像你这样扒着人家村民帮你干活儿。刘志斌,你真是丢了我们知青的脸!”

    赵建设本就跟他有仇,此时更是不遗余力地嘲讽着他:“刘志斌,你一个大男人还要人家姑娘帮你干活儿,害臊不害臊啊!男子汉大丈夫的,能不能别跟个小白脸儿似的吃姑娘软饭?”

    那些男知青全都看不起,或者说是嫉妒刘志斌这个靠着骗女同志吃好喝好的人,这不,逮着机会就要嘲讽他一番。

    当然,他们也是瞧不起赵建设的。当赵建设开口讽刺刘志斌的时候,有那些个看不惯他的也跟着骂起了他。

    “赵建设你也不是啥好鸟,跟刘志斌比起来不遑多让。还说别人呢,说别人知青能不能先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做了什么好事?让人家别吃软饭,怎么,你是没吃吗?”

    “就是就是,你们这些人就是知青里的毒瘤,就是有你们这样的人在,大队的队员才对知青印象不好的。你们这是典型的一只老鼠坏了一锅汤!”

    赵建设被气得跳脚,急急地跟别的知青互骂了起来。刘志斌也气恼,不过他倒没有那么傻不愣登地跟人互骂,他是知道怎样才能让这些人比他还生气的。

    刘志斌面上丝毫看不出来他有多气愤。他一改刚刚老王头在时的惧怯和沉默,露出笑容自恋地说道:“怎么,你们羡慕啊?哎,羡慕也羡慕不来,谁让你们没我长得帅有姑娘追呢。王娟同志愿意帮我干活,我当然不会傻子似的拒绝人家了。谁像你们,一个个虚伪极了!明明心里也想着有人帮忙,老是嘴硬的不承认。”

    他们知青点这些人一个个虚伪得很,对付这些人,就是要不要脸外加往心口戳刺。好在他刘志斌在这一点上从来都不掉链子。

    他继续笑着说道:“怎么不说话了?知道自己虚伪了?那你们凭什么说我?尤其是你赵建设,你还不是扒着人家闻知青不放?还有你们,刚刚王叔跟王娟同志在的时候一句话都不说,现在批判我倒是积极。”他撇撇嘴,“真是一群怂货!”

    刘志斌说的一点没错,男知青们被他说的哑口无言。

    谁让他们刚才就是怂呢。

    刚刚老王头跟王娟在的时候,他们屁都不敢放一个,生怕那火无缘无故就烧到自己身上了。

    毕竟他们都是知青,在村里人看来,他们知青天然就是一个团体,跟村里人是两个截然不同的队伍。

    刚刚那种情况,他们帮老王头是背叛了知青这个队伍。帮刘志斌吧,这人到底品行败坏,而且他们也瞧不起这人。

    说来说去,他们没必要帮老王头,也委实没必要为了刘志斌惹得一身腥,还不如老老实实闭嘴干活儿不掺和这事儿呢。

    此时自己刚刚的怂样被刘志斌挑明后,这些个男知青涨红了面皮,包括赵建设在内的他们全都呐呐地闭嘴不说话了。

    刘志斌更得意了,仿若一只战胜了的大公鸡,昂头挺胸地欣赏了一圈所有人脸上憋屈的表情。

    呵,就是要这样,不然他们还以为自己好欺负呢。

    那天过后,闻怀溪再也没在上工的地方见到王娟了。

    据姜远峰所说,老王头觉得王娟喜欢刘志斌就是因为离他太近了,天天见面,所以才会对他情根深种,若是有一段时间不见面,王娟自然会放下这段感情。

    为此老王头特意让姜远峰将王娟分到了村西边的地里。

    一东一西,势必要让两人离得够远,不给王娟一点见到刘志斌的机会,也不给刘志斌方便找到王娟的机会。

    他舍不得打骂自家闺女,也只好用这种方法,希望能有点作用。

    好在让他松了一口气的是,王娟虽然喜欢刘志斌,却不是那种会为了他非要反抗家里的恋爱脑。

    按照王娟的话来说,自己只是上学少又不是没脑子,她人很聪明的好不好。

    平常不听家里话帮帮刘志斌也就算了,家里又不会因为这个拿她咋样。真为了一个男人跟家里闹掰,她是傻了才会干这种事。

    因此王娟没有一点反抗,乖乖听了老王头的安排去了村西边的地里上工。

    王娟看得明白。

    真要找刘志斌,就算两人在一东一西也能找。

    他们村再大也就是一个村,一东一西十分钟的距离,又不是什么生死之隔。她委实没有什么必要不听家里的话非要跟刘志斌待一起上工啊!

    她是听话了,刘志斌可惨了。

    自从老王头将闺女跟刘志斌隔开以后,那是心情一片大好。但是没有了王娟的时不时帮助,刘志斌最近的日子便过得有点凄苦了。

    这个日子凄苦倒不是生活水平的凄苦。

    虽然刘志斌他家里也就在他刚下乡那会儿寄了信,等知道他安稳下来以后,再也没给他寄过钱粮。但是刘志斌拢共下乡没两个月,下乡的时候又带了他的那份知青补贴,钱财方面远不到山穷水尽的地步,甚至仍有不少富余。

    他的日子凄苦,指的是不仅没了王娟的帮助,而且还没了锄草这个好工作。

    因为刘志斌实在不愿意妥协跟张小英处以结婚为目的的对象,被张小英她爹张会计单方面针对换活了。

    刘志斌可是连锄草这种在大家看来轻松的不能再轻松的活都要王娟帮忙的人,更别说那些重一点的活了。

    好巧不巧,经历漫长的严冬过去,当空着的土地已经变得瓷实的时候,姜柳大队要开始埋土豆了。

    冬季的那些菜早在去年十二月已经收完了,一二月那会天太冷又种不了什么菜,这片地便从那会儿到现在一直空着没松过土。可想而知扎地的人得多下力气才能将土地扎到能埋土豆的标准。

    扎地要实打实下力气,怎么想这活都比锄草累多了。

    刘志斌刚去了地里两天,就开始哭爹喊娘的,骂骂咧咧地咒骂着将他安排到了这里扎地的姜远峰和张会计。

    当然,他心里不断念叨的人肯定也少不了张小英这个“罪魁祸首”。

    不就是不愿意跟张小英处对象吗?

    张会计那个老东西这么做,就不怕自己去知青办告他一状?

    刘志斌刚信誓旦旦的想着自己悄悄去gwh或者知青办写封匿名举报信举报一下张会计跟姜远峰,转而又想起来人家敢这么做肯定是不害怕他告状的,张会计这个安排知青办应该管不着,他就算举报了也没用。

    刘志斌哭丧着一张脸唉声叹气,时而又一脸阴狠,不住地念叨着张会计大队长别被他逮到小辫子,不然小心他去告状!

    路过的老知青见他这个模样,怀疑地一直瞅着他。

    “他这是?大中午的不去干活在这儿嘟囔啥呢?”

    老知青们已经有了不少经验,吃完饭快速收拾自己一番后就打算睡下了。养精蓄锐才好面对中午的劳动嘛。

    他们对刘志斌吃完饭不赶紧休息搁那儿嘟囔个不停的行为表示:刘志斌是傻子吗?

    昨天一回来就哭爹喊娘的,都知道累了今天不赶紧休息一下恢复点体力,在那絮叨个不停是觉得这样坐坐就能歇好啊,还是说指望有人给他换工作。

    女知青不知道很正常,毕竟他们不在一个屋子里住,知道点真相的男知青满脸的一言难尽,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的,犹豫着该不该跟她说。

    知青们一看就知道这小子知道点什么,招招手将他拉到一边,几个人凑在一起逼问着这个“小羔羊”。

    “小刘知青,你知道点什么吧?快跟我们说说。刘知青那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把他咋了呢。”

    “对啊,我感觉他那表情有点阴森,反正我是有些害怕的。”

    “对对对就是这个感觉!我也是总感觉他憋着坏。虽然他笑得挺阳光的,但是我这心里老是不得劲儿。就是毛毛的你们知道吗?”

    “对对对,就是毛毛的,害怕得很。”

    被她们叫做“小刘知青”的这位刘知青正是跟闻怀溪刘志斌他们同一批下乡的,那位平时并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另一位刘知青。

    他姓刘名叫兴家,全名刘兴家,是这一批下乡的知青里难得的一个老实人了。

    没存在感也只是在村里人面前没有存在感,毕竟有存在感的是赵建设,刘志斌那几个人。

    他觉得透明人挺好的,最起码不是被大队长记住的刺儿头。

    至于在知青点,原先的老知青倒是更愿意跟他来往。

    因为他跟刘志斌都姓刘又比刘志斌年纪小点,所以这些老知青在大家还不太熟的情况下,都是喊他小刘知青的,村里人也是这么跟着他们喊。

    他倒是也没什么异议,自那以后刘兴家就是知青点的小刘知青了。

    刘兴家在心里权衡了一番后,打算跟这些老知青说一下。万一刘志斌真搞个什么幺蛾子,知青点的负责人也不至于全无防备。别让队里人误会他们跟刘志斌事一伙的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快速往刘志斌那边瞥了一眼,在发现刘志斌并没有注意到他们这边的情况之后,刘兴家压低声音道:“你们也知道,昨天我们这些男知青被换到埋土豆那片儿地里去扎地了,刘志斌可能有点适应不了。”

    几个知青面面相觑。

    刘兴家这话都是说的委婉给刘志斌留面子了。刘志斌那哪是受不了啊,是一点都干不来。

    怎么说呢,他们也不是没扎过地。虽然她们那是已经下乡好久了才被安排去扎了一次地,但也确实是扎地啊。

    她们也是干了整整一天的,晚上回来的时候也没像他这么的……奄奄一息?

    刘志斌是真的有点奄奄一息的样儿了。

    他们上下打量了一番刘志斌,摇摇头叹息。

    这还是男知青呢。

    不就是扎了一次地嘛,至于这么神劳形瘁的吗。选男人可不能选这样儿的,这种男同志等以后回城领粮食连粮食都搬不动还得媳妇儿去搬,实在是要不得啊。

    知青们对刘志斌一阵嫌弃后,开始催促起刘兴家让他接着说。

    “然后呢,我们都知道他昨天回来嚷嚷着什么张会计针对他的话,还说什么要不是针对他,怎么锄草锄的好好的突然安排他们去扎地了。”

    说到这里,这位女知青翻了个白眼儿,一脸不屑地说:“他也不看看自己配吗?还人张会计针对他?人家张会计闲得没事儿针对他一个刚下乡的知青做什么。再说了,就算张会计针对他,安排队员干什么活儿那是大队长的事儿,总不能两个人一起针对他吧?

    “姜队长不管咋说人挺公道的,基本对咱们知青和村民们一样一视同仁,除了那些记分员啥的,剩下来的无论什么活儿都是一样分配的。”

    要说完全一视同仁那是不可能的,而且他们也没指望过人家生产队的队长能对他们完全跟村民们一样一视同仁。

    他们是谁啊,他们才下乡几年?人家队里人一起又生活了多长时间?要真完全把他们这些下乡知青当自己人,那他们还要笑大队长是个老实的大傻子呢。

    这样基本公平已经是很不错的了。

    现在的工分是人六劳四,他们这些知青大部分都是挣不够自己口粮,要分队里粮食的。

    只要他们在姜柳大队一天,那就是要吃人家村民的粮食的。

    分人家队里粮食还让人家把你捧着供起来吗?最起码人家没有为难他们这就够了,真的不要把自己想的太高。

    像刘志斌这种,就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整天不是这个针对他就是那个针对他的,觉得别人跟他一样那么闲天天有空啊。

    刘兴家点头。他也觉得这位跟他一个姓的知青脑子有点不太正常。还有那个赵建设,这俩人真的半斤八两不相上下的。

    他继续说道:“我跟宋知青都还好,就是赵知青和刘知青,他俩从昨天开始一直在抱怨这事。甚至啊,”刘兴家更加压低了音量,“我昨晚失眠了去上厕所,迷迷糊糊出去的时候还听到刘知青跟赵知青说要去公社告大队长和会计,就说他们假公济私,收受贿赂。只不过后面俩人又说大队长和会计没留下把柄,不好告又放弃了。”

    刘志斌说聪明也不聪明,说不聪明也聪明。去公社告状是一个昏招,但他能及时想到人家没给他留把柄也算是聪明。

    他跟赵建设两个互相看不起的商量告状就挺离谱的,但同时他也知道整个知青点只有赵建设会跟他一起干这事,因为知青点只有他俩觉得大队长处事不公。

    “嗯……”女知青颇有些一言难尽的意味,“他俩是觉得大队长处事不公故意针对他们?我记得所有男知青都去扎地了吧,他哪来的自信说人家大队长针对他?”

    “就是说啊,大队每年都是这个时候埋土豆,男知青都会去被分去扎地那边。这又不是今天头一年这么做。要是单单今年男知青被分去扎地,那他刘志斌说大队长针对他我还信两分,但是吧……”

    刘兴家也赞同地点了点头,说:“对,我听钟哥说了,男知青每年都要去扎地的,像是先前我们被分去锄草,那都是大队长网开一面给我们时间适应。”

    钟哥钟田生是第一批下乡的知青,在姜柳大队已经待了五六年了,既是知青点的老前辈,又是知青点的负责人。为人负责又待人真诚,对知青点的事一向认真负责,这些知青们都挺信服他的。

    刘兴家觉得,既然人家钟哥这个老前辈都说了大队历年都是这么安排的,那他们就听着呗。

    哪像刘志斌,真就对自己过度自信,总觉得是他拒绝了张小英,张会计不高兴才去找大队长给他们换了活儿,要不他们应该还是在锄草那边继续上工的。

    锄草那边虽然说基本没啥活儿了,但是地里长草这件事,这边锄了那边长的,是不可能完全干净的,所以那边还是有一部分人在继续干的。

    就是因为这个,刘志斌坚信是大队长针对他们,要不然他应该继续在那边锄草而不是来这边扎地。

    听完刘兴家说的刘志斌自以为是的理由后,知青们纷纷沉默了。

    原来世界上真的有人这么自信无敌啊。她们算是见识到了。

    老知青们知道了刘志斌是个什么想法后,一个个看他的眼神都不太对劲儿了。

    他们真的没想到,怎么世界上还有这么蠢的人。

    人家都把事实摆明在你面前了你还不信,那别人能说什么。

    每个路过刘志斌的人都要看他一眼,看看他为什么脸皮能这么厚。

    刘志斌被看得莫名奇妙的。

    要是有一个人看他也就罢了,这怎么个个都要看他一眼?

    恰好这时,栗珍珍含羞带怯地从女知青宿舍里跑了出来,喊了一声“刘知青”,往他手里塞了个什么后又害羞地跑了。

    啊?

    知青们面面相觑,对栗珍珍这当着众人面儿悄悄塞小纸条的行为表示很不理解。

    这怎么塞个东西还这么害羞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俩有个什么是吧?

    给东西就光明正大大大方方的呗,栗珍珍难道不知道这样遮遮掩掩的反倒更让人遐想吗?

    小纸条都塞上了,虽然整个知青点都知道栗珍珍对刘志斌有意思,但是她这大庭广众之下给男同志塞小纸条的行为,知青们表示佩服尊重且祝福。

    刘志斌打开手里的纸条瞅了瞅,上面是栗珍珍摘抄的一些书中的句子,其中最为显眼的是一句“山有木兮木有枝”的情话,后面还附上了一句欲盖弥彰的解释:刘知青,昨晚读书看到这些不是很理解的话,你有时间的话可以帮我看一看吗?那两块饼干是我谢谢你帮助我的。你这么优秀这么有才华一个人,我相信你一定知道这些话是什么意思的。

    刘志斌颇有点意兴阑珊。

    又一个表白的。

    什么看到这两句有点不懂,当他不知道这话是特意给他看的呢?“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①。

    刘志斌意味不明地“啧”了一声。

    这句话在他身上根本不适用!

    栗珍珍喜欢他他当然知道,如果连这点几乎算是明示的好感都看不出来的话,那他也干脆别指望女同志帮自己干活又给东西的了。

    从小到大,他都是凭着自己这张脸和把握别人对自己的感情这两样东西在女同志中间无往不利的。

    但是栗珍珍这也太抠门了。

    两块饼干就想让他这个大才子指导自己?她未免有点太看不起他了吧,他刘志斌的指导就这么廉价吗?

    他有点烦躁。

    闻怀溪一给赵建设就是两百块,虽然最后要回去了,那也确实是给赵建设了,只不过他赵建设能力不行保不住这笔财。

    再看看他这追求者,两块饼干打发叫花子呢?更何况这根本不是白给他的,这算是他给栗珍珍指导的报酬。

    比起闻怀溪简单直接的给了两百块,这两块饼干真是让他看不上。

    嘴上说着看不上,刘志斌到底诚实地将那两块饼干收进了怀里。

    栗珍珍给他这饼干可是铁盒子里装的好东西,不是供销社那些零散称斤售卖的饼干。

    铁盒子装的饼干只有大城市售卖,贵着呢,他刘志斌才不会傻傻的就这么还回去或者给别人。

    这是他指导栗珍珍学习的报酬!

    不过栗珍珍这么一搞,他倒是有几分明白那些知青为什么看自己了。

    女知青无非是他长得帅呗。

    他只要稍微收拾收拾,这些女同志就没有不被他吸引的。

    至于那些男知青,肯定是嫉妒这么多人喜欢他才看他的。

    刘志斌对自己无比自信。

    他今天上工之前,为了去见张小英让她帮自己说情换个工作,特意早起好好收拾了一番自己。还专门把自己的头发好好拾掇了一番,换上了白衬衫黑裤子。

    要知道自从下乡跟泥土打交道以来,他已经好久没有穿过自己那身白衬衫了,就害怕被土沾上了洗不干净。那他就真成泥腿子了。

    今天好不容易穿这么一身,去找张小英的路上那些大姑娘可劲儿瞅他呢,当时他就知道自己穿这身是穿对了。

    等他见到张小英后,张小英眼里下意识的惊艳也让刘志斌满意的在心里点头。但是两人的洽谈却不如他所想的那般顺利。

    刘志斌想空手套白狼,不付出任何代价就想让张小英帮自己跟张会计说换活儿。但是张小英咬死了除非两人处对象,而且必须是那种跟村里人明说的那种处对象,这样她才同意跟自己爹说帮刘志斌换成别的工。

    刘志斌实在是不愿意赔上自己,所以这场谈话以两人不欢而散告终。

    虽然张小英最终没能为色所迷,但是那一路大姑娘小媳妇儿看刘志斌的眼神加上张小英实打实的反应还是给了刘志斌无边的自信,让他在这个时候觉得那些女知青就是喜欢他才看他的。

    一定是这个原因!

    在他这么一通胡思乱想的时间里,先前那些瞅刘志斌的女知青已经快速回了宿舍里面躺在了床上,唯有栗珍珍,站在门口眼看着刘志斌将饼干收进了怀里后松了口气。

    她转身双手紧握,背靠在墙上,满眼希冀地琢磨着自己跟刘志斌的事情。

    刘知青看到了纸条,又将饼干收下了,那他肯定明白自己的意思了吧?

    写小纸条之前,为了保证刘志斌一定能看到那句表白的话语,栗珍珍专门将那句话在整张纸中间写的大大的,保证他一打开就能看到。

    虽然假借的是请教的名义,但是栗珍珍相信,自己那么明显的暗示,刘志斌那么博学多才一定会理解自己的心情,知道她是什么意思的。

    毕竟那句话,可是有名的情话。

    栗珍珍低头娇羞一笑,想想刘知青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心意,栗珍珍心情一片大好。就连想到中午的上工都感觉没那么辛苦了。

    “栗珍珍你笑什么呢?”

    从门外进来的栗瑶瑶皱着眉,用不理解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栗珍珍,直把栗珍珍瞅的心虚不已。

    “我没笑什么啊,倒是*你,大家都睡了好不好,你别说话了。”

    撂下这么一句话后,栗珍珍匆匆忙忙地转身就往自己地床铺走去,甚至因为走得太急脚下还拐了一下,瞧着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这下栗瑶瑶更看不懂她,眉头也皱的更紧了几分。

    不过栗珍珍什么样儿跟她有什么关系?

    过两天哥哥给她写的信应该就到了,栗珍珍没有。到时候她自己去公社取,羡慕不死栗珍珍。

    这么一想,栗瑶瑶皱着的眉头又放松了下来,心情很好地回了自己的床铺躺了下来,睡了一个香甜的午觉。

    下午上工,刘兴家在钟田生的建议下,犹豫了很久,还是将自己听到的事跟姜远峰说了。

    万一那俩干着活儿还是适应不了过两天脑子真的不清醒将大队长和张会计告到了大队部,至少也能证明他们这些人的清白。

    姜远峰皱着眉,撞上刘兴家的视线后拍了下他的肩膀:“行,我知道了,你先去上工。我跟张会计会看着来的。”

    他是真的没想到啊,居然能有刘志斌这等蠢人,想要去公社告他和老张徇私,理由还是针对外来的知青故意给他们安排重活儿。

    他刘志斌未免太高看自己想太多了吧。

    不说别的,张会计怎么可能那么光明正大的针对他?

    要是真这么做了,他刘志斌反手去知青办把张会计告了,整个姜柳大队的领导班子都要吃挂落。

    知青办不仅是大队里觉得知青有问题能去告状,知青们觉得大队有问题也可以让知青办替他们做主的。

    还有公社,这俩地方的确是能压住大队,为的就是避免有哪个大队的领导一家独大,联合起来欺压村民。

    要真是人家张会计针对他,刘志斌一找一个准儿,那时候他和老张都要出点血。

    但是就他这点子破事儿,对于人张会计来说哪都谈不上针对,毕竟男知青本来就不是做的锄草这么简单的活计。

    刘志斌能去锄草,那是因为张会计专门找了姜远峰说好话,再加上那些知青刚开始干活儿的时候状况不断,姜远峰自己也觉得这些新来的知青能力不行,这才给他们这一批新来的知青安排了锄草的活儿。

    等于别的新知青那都是间接沾了刘志斌的光。

    他也不打听打听,先前来的那些男知青们,有哪一批是从这么简单的活做起的?

    往年知青来的时候,那都是赶上农忙,一个个都先跟着抢收。

    也就是今年这一批知青下乡早,离收麦子还有一阵子,又凑巧没开始埋土豆,干的都是些比较轻松的活。

    这些天锄草拔草就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地里没多少草了,这活儿自然是要停了的。知青们也适应了一个多月,该给他们安排点比较有难度的工作了。

    总不能天天让他们这些大小伙子大姑娘的做些小孩儿和老太太都能干的活儿吧?

    刘志斌想要继续干轻松的活儿也行啊,只要他能找一家子养着他或者自己出得起钱买粮食,一毛都不欠队里的工分和粮食,他才懒得管他刘志斌上不上工。

    就像村里那些怀孕的妇人又或是在家中受宠的闺女,人家为什么能干点轻松却工分少的活计?那是因为人家有家里养着。

    这些知青有什么,他们只能靠自己养活自己。

    一旦他不上工,到时候粮食不够吃还不是得队里借给他。

    刘志斌怎么不想想,就他下乡这么些天来干的活,到底有没有队里给他的粮食多。

    还针对他。

    他们一天这么忙,还要专门空出时间针对他,刘志斌真的是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第39章 是不是那个刘志斌又找你了?

    姜远峰进了大队部,甫一进门,在张会计没来及跟他说点什么之前先叹了口气。

    张会计没在意,或者说他习惯了姜远峰的叹气。

    管理一个大队几百号人,姜远峰哪天要是不叹气了他才要担心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儿呢。

    张会计手下不停地忙着自己的事情,对于这件事的态度就是掀起眼皮随口问道:“怎么了?迟到的人不少?”

    刘志斌是在姜远峰去查看大家上工情况的时候跟他说的这件事,张会计有此一问很正常,也只有这个猜测了。

    姜远峰摇摇头:“不是。跟这没关系,大家都按时上工了。”

    张会计皱眉:“那是怎么了?”

    他仍是没有什么大的担忧。

    张会计了解姜远峰,他能憋住而不是一回来就告诉自己,说明这件事不严重或者已经解决了。但凡是个什么他解决不了的大事,姜远峰都不会是这个表现。

    对于大队长为人的了解,加上张会计本就严肃稳重的面容让他瞧着淡定极了,颇有种处事不惊之感。

    姜远峰意味不明地“啧”了一声:“说起来这件事还跟你有关系呢。”

    他走到办公桌前,语气中带上了些许想不通的疑惑和对刘志斌的嘲讽:“有人觉得你针对他。哦不对,是咱们针对他。”

    不得不说刘志斌是真的蠢啊。

    怎么,他们看起来像是傻子,针对他还要留出来这么一个明显的把柄。

    图什么呢,为了方便刘志斌揪他们小辫子去公社举报他们?

    三岁小孩儿都知道要做什么不被家长允许的事情要悄悄的来,他们都是大人了,活了半辈子的成年人,难道还不懂搞人的时候要在暗地里搞小动作吗?

    张会计诧异地“啊”了一声,脑子一时有些转不过来。

    待仔细想了一下姜远峰说的话后,他慢吞吞地回道:“刘志斌吧。”

    肯定极了的语气。

    当然了,他就没有想过一点不是刘志斌的可能。

    肯定是他啊。

    他跟姜远峰搭伙儿做大队的会计跟大队长这么多年了,也不是没被人质疑过处事不公,但是那都是八百年以前的事情了。

    自从他们两人搭伙的时间上了五年以后,大队里所有队员都知道他们平日里是个什么作风,自己心里都能算明白他们到底有没有做过什么不公平的事。

    就算记分员这种轻松的工作优先了自家的闺女,那不是因为队里也没几个合适的人了吗?

    队里选记分员,不仅要看学历,更要看能力。他们大队一共没几个高中毕业生。

    李秀秀算一个,姜怀梦姜怀蓉算俩,再有就没了。

    张小英跟赵惠俩初中学历的之所以能做记分员,那是因为李秀秀早早订了亲事,姜怀梦跟姜怀蓉当时又没毕业。

    队里选来选去,再加上张会计自己的私心,这才决定让张小英跟赵惠暂代记分员一职,等有了合适的再换不迟。

    这都是心知肚明的事情,没什么好说的。

    所以张会计倒没有什么意外的,他解释道:“咱们有私心,可是大家能看出来咱们也一心为了队里,队里总有聪明人的。能说出这种话的,只有不属于咱们队的知青了。”

    “更何况,”提到了自家跟刘志斌的渊源,“你妈应该跟你说过吧,我家小英儿喜欢那个刘志斌,老婆子天天在家里发愁,担心这俩人在一起,又担心傻姑娘陷进去人家刘知青没那个想法。可不让她担心着了,前两天小英儿还跟我说想把自己的记分员工作让给刘知青,这都是工作了,下次是不是得说要让家里养着刘知青?

    “什么承诺都不给想白占便宜,这个刘知青是有点手段的。不过小姑娘嘛,年纪轻看不清人很正常,这种事儿我见得多了去了。早些年我就想过万一我闺女也这样要咋办,这不是被我担心对了?我闺女还真是这样。”

    张会计说着摇摇头:“要是我直接拒绝,小英说不定有逆反心理反倒偏向刘志斌,所以我没直接拒绝,给她出了个主意。”

    张会计感觉口有点干,他低头呷了一口水,砸吧了两下嘴感慨道:“这白水真是没味道啊,可惜了,家里没有茶叶了。你上次那个茶叶好喝,就是只有那么一点。哎,要是哪一天能天天喝上茶叶就好了。”

    姜远峰白了自己这个老伙计一眼,笑骂道:“想啥美事呢,用粮票换的玩意儿还能让你天天喝?”说完,他也坐下端起茶缸喝了口水,追问道:“怎么个主意?”

    他语气里含着惊讶:“没看出来啊,你那么早就考虑到闺女以后谈对象的事了。”

    他是真的有点好奇了,闺女都想把工作让给不相干的男人了,这张会计怎么还不着急呢。这么慢慢悠悠的,还出主意?这种事情他能有什么好主意?

    张会计笑了起来,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看了姜远峰一眼:“这就是你不懂了。我跟小英说,家里不是不同意她把工作让给刘志斌,但是有条件。”

    姜远峰更好奇了。

    他作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道:“什么条件?”

    张会计缓缓开口:“刘志斌想要小英这份工作,那就必须跟我家小英处对象。我知道刘志斌肯定不会同意,这么说一来可以给小英一个盼头,让她别总缠着家里说要嫁给刘知青,也去缠缠刘志斌。

    “二来就是刘志斌只要不同意,那矛盾就是刘志斌跟小英的了。不是我们做爸妈的不愿意,是他刘志斌不愿意,小英再闹也不能跟我们闹了。”

    这么做是没问题,但是有一个缺漏的地方。

    “刘志斌要是愿意跟小英处对象呢?那你这不是撮合他们俩吗?”

    要是刘志斌愿意,俩人顺当处了对象,张会计要怎么办,这个时候他又该怎么阻止闺女把工作让给刘志斌?

    “那时候人家俩小年轻在一块儿了,就不是让不让处对象的问题了。那时候你再不想让他们处对象,就变成你非要棒打鸳鸯了。”

    张会计摆摆手:“你要相信我嘛。我又不是糊涂了才会让他俩在一起,怎么可能会给她出这种好主意。”

    “我能给她出这个主意,就是因为我知道刘知青是绝对不会找一个乡下对象的。”

    淡张会计很确定这一点,淡的语气里带着十分的笃定。

    姜远峰这下更是诧异,他不明白张会计为什么可以这么笃定刘志斌不会找一个乡下的对象。而且刘志斌不想找也可以骗人,只要不领证,谈个对象啥的还是能很容易顺利脱身的。

    “他可以骗小英啊,咱们大队是没有这种事,但是别的大队又不是没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再者说,结了婚也有离的,人家非要离要不就对你闺女不好,那你能怎么办?”到时候还不是得任由人家离了婚?

    结婚又离婚这种事情,总的来说还是女娃娃更吃亏一点。

    张会计也想过这个可能,不过这件事他还是比较清楚刘志斌的情况才下了这么一步险棋。

    “刘志斌他表姐就是被一个男知青骗了。说好的谈对象,结果那个男的抛弃了他姐,只留他表姐孤身一人还怀着孕,最后难产而亡。他小时候在乡下几乎算是被表姐带大,跟表姐感情很深,在他表姐的墓前发过誓,说一辈子都不会做那种用女同志的婚事来为自己谋好处的事情。”

    张会计叹了口气:“也是个可怜人,那个男的就是为了让表姐家里养着他才答应结的婚。恰好,刘志斌他表姐在的大队是我家大儿媳她娘家大队,听说过这件事。”

    张会计的大儿媳不是他们公社的,但是也离得不远,没出本县。

    张会计既然这么说了,那说明消息还是准确的。

    姜远峰也没忍住叹了口气:“真是苦命人,难怪呢。不过那个刘志斌也不是啥好东西。他是没有搭上女同志的一辈子,但还是骗了人家,最多就是没彻底不给人留活路而已。”

    张会计应道:“是啊。不过他只要不答应处对象,那就随小英去吧。阻止了说不定结果更糟,我随时注意着就行。”

    “也只能这个办法了。”毕竟年轻女娃娃都看重皮囊,刘志斌那小子确实长得还成。

    这么一想,姜远峰不禁感慨万千。

    还好他家小梦随了媳妇儿是个聪明的,这半个月以来,小溪瞧着也清醒不少。倒是侄女姜怀蓉,一味的追求城里人说不定会迷了她的眼。

    看来得找个机会跟三弟谈一谈小蓉的问题了。

    儿女都是债,这侄女外甥女也没差,都是债啊。

    上工的日子总是很快的,转眼间过了一个礼拜。

    这天闻怀溪被分到了跟姜怀梦一组。

    她今天打了一整天的喷嚏,昨天没盖好被子着凉感冒了。

    姜怀梦关怀地问道:“感冒了?”

    闻怀溪颓丧地点点头:“估计是了,昨天晚上被子没盖好。”

    “这两天正变天儿着呢,一定要盖好被子,不要觉得热了猛踢。衣服也要记得多穿一点,换季的时候最容易生病了。”姜怀梦嗔怪了她两句,随后又不放心的提议,“等会儿下了工去王叔那拿点药吧?”

    闻怀溪正有此意,下了工跟着不放心的姜怀梦一起去了王家,正好撞上了一路赶往王家的刘志斌。

    看到前面男人背影的时候,闻怀溪不禁挑眉。

    呦吼,这不巧了么。

    看到刘志斌的那一瞬间,闻怀溪瞬间警觉了起来。

    她拉着表姐悄悄地躲在了路边。

    姜怀梦不明所以地被她扯走。

    她不明白表妹为什么要躲在这里,却也知道这般行为恐怕是不想让别人瞧见,躲好后才压低了声音询问:“咱们躲这儿干嘛?不是说好去找王叔拿药吗?”

    闻怀溪指指前面的刘志斌示意表姐,姜怀梦有些发懵。

    她迷茫地眨了眨眼:“刘知青怎么了吗?”

    “哎呀表姐,你还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难道你不知道刘志斌先前找娟子姐帮他干活儿的事儿吗?”

    “这个我倒是听说过一点……”姜怀梦若有所思,而后在想到这些天男知青被分去扎地的时候猛地盯住了闻怀溪,“你是说他是来找娟子姐的?”

    闻怀溪开口刚发出一道破碎不全的声音,“sh……”

    没等她说出声儿,姜怀梦自顾自点了点头确认了此事。

    “肯定是了。前两天他们被调去扎地开始,娟子姐刚好生病了在家里休息来着。再加上上次王叔去找他,刘知青有好一段时间都没有找过娟子姐了。我看啊,他肯定是想来找娟子姐让她帮帮自己吧。”

    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的闻怀溪:“……”

    她表情木然:你都知道了还问我干什么。

    “好了好了,总之,我们悄悄跟上去吧。”

    姜怀梦疑惑:“为什么要悄悄跟上去啊,他去他的,我们去我们的,咱们又不是去找娟子姐的,完全不影响啊。”

    闻怀溪一脸高深莫测:“不不不。表姐你看刘志斌,”闻怀溪抬手,姜怀梦顺着看了过去,她紧随其后注意到了先前匆匆一眼没注意到的东西。

    姜怀梦无语:“他怎么鬼鬼祟祟的。”

    “我估计他是偷偷来的,害怕被王叔发现打他一顿。咱们要是过去他估计就不会去找娟子姐了。所以——”闻怀溪话锋一转,“我们悄悄跟上去看戏吧?”

    原来你是抱着这个主意!

    闻怀溪无辜地眨眨眼,眼神中表达的意思很是明显:好不好嘛好不好嘛。

    姜怀梦无奈又好笑地答应了,两人远远的坠在后面跟着刘志斌,偷偷摸摸的,还要时不时关注着刘志斌的动静。他但凡有个异动,姜怀梦都要紧张兮兮地拉着闻怀溪一起躲起来。

    在又一次紧张过头后对上闻怀溪万般无奈的表情时,姜怀梦尴尬一笑:“第一次,第一次干这种事,我太紧张了。”她双手合十,“我保证,下次不会了。”

    然后在下一次,她依旧紧张。搞得闻怀溪每次都担心是不是前面注意到她们了,然后心脏猛地一跳。

    好在她们原本就要到了,这种情况倒是没再多几次,要不然闻怀溪真受不了了。

    不过闻怀溪挺好奇的,刘志斌这么一副样子就是不想被人看到他来过,肯定是不想让王叔知道。可是王叔一直在家啊,他怎么可能不发现?

    她真的很想知道刘志斌会通过怎样的方法避开老王头喊出来王娟。

    很快,闻怀溪这个疑问便得到了回答。

    在刘志斌焦急到不断来回走着的时候,通向王家的另一条小道上,栗珍珍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刘志斌身旁。

    闻怀溪清楚瞧见刘志斌的眼睛猛地放光,而后两人一同躲在了一旁。

    闻怀溪一声好家伙。

    原来是有帮手啊!只不过栗珍珍是从哪过来的?她不记得那边有路啊。

    她拽拽姜怀梦的袖子,小声问她那边有没有别的路。

    姜怀梦往那边瞅了一眼瞬间了然:“那边那条道也可以过来的。你可能不知道,咱们村比较大,大家都只在自家周围活动,咱家跟那边的人不太熟,你也没去过那边。但是那边是有路能过来的。”

    “只不过……”姜怀梦蹙眉,“知青点也不住这边啊,没想到栗珍珍知青居然知道这边的路。”

    村里的小路四通八达,每一条都可以通向不同的地方,如果是不熟悉村里的人,很容易就会绕晕。就连她这个在村里待了十八年将近十九年的人,对这边的路才是勉强熟悉,一切只因为她从七岁开始一直在上学。

    她小时候对这边还算熟悉。后面上学了以后,女娃娃不像男娃娃一样到处蹿,学校不在这个方向,常去的山脚在自家后面,不常来自然也不会刻意记住这里曲折的小路具体通往哪边。

    所以栗珍珍能通过小路准确无误走到王家门口,姜怀梦的确挺惊讶的。

    “哎管她呢,说不定是刘志斌为了绕过王叔特意让栗珍珍来这边记过路,她也在村子里一年了,能找到也不稀奇。就是她跟刘志斌关系这么好吗?”

    闻怀溪啧啧两声,感慨:“看来栗珍珍对刘志斌是真爱啊!”

    她记得原文里女主的前世今生栗珍珍就一直喜欢刘志斌,现在看来真是喜欢惨了。

    “什么?栗珍珍喜欢刘志斌吗?”姜怀梦震惊。

    闻怀溪懊恼,她怎么说出来了。

    事已至此——

    “是啊,很明显的。”她面不改色地扯谎。

    那两人应该是交谈了一番,没多久栗珍珍走了出来,走到王家门口将王娟喊了出来,随后两人消失在了刘志斌所在的角落,好半天没见出来。

    估计是觉得这边太明显去别的地方了。

    “行了,”姜怀梦拍拍身上不存在的浮土,“现在可以走了吧?咱们没跟家里说,回去的晚了家里人会担心的。”

    本来姜怀梦是打算回去跟家里说一声再去王家,被闻怀溪拦住了,她实在是懒得走那么多路。所以两人一下工一路直奔这边,还没来得及回去一次。

    现在各家各户应该都在准备吃饭,她俩走快点正好能赶上。

    闻怀溪试图挣扎:“他们要是还在那边的话,咱们要不要去看上一眼?”

    “你看啥?刘志斌无非是让娟子姐帮他干活。等会儿看完病要是娟子姐还没回来,跟王叔说一声就行了。这人真是的,一个大男人整天钻营着让娟子姐帮她,不知道娟子姐生病着吗?”

    被疯狂念叨的闻怀溪认输。

    等她拿完药以后,姜怀梦正想着怎么跟老王头说刘志斌找王娟的事,王娟正好跨进了王家大门。

    “小溪小梦?你俩怎么……”王娟注意到了闻怀溪手上的药,询问道,“生病了吗?”

    “有点咳嗽。”闻怀溪轻轻带过,反问王娟这两天怎么样,三人顺势坐在院子里说话。

    王娟满脸笑容:“好了好了,我明天就能上工去。”

    端着三碗糖水走过来的王婶子声音尖锐:“你爸不是让你后天去?”

    她猛地意识到了什么,放下碗眸光锐利:“是不是那个刘志斌又找你了?”

    “不是,我就是觉得自己病好了。”王娟不会撒谎,这句不是说的很是不自然,被老辣的王婶子一眼看穿。

    “好哇,我就说那个栗知青一向跟你没来往怎么突然来找你,原来是替他找的。你刚刚是不是去见他了?”

    事情瞒不住了,王娟说了实话:“是,刚才是刘知青找我。但是我是真的觉得自己休息好了明天可以去上工。”

    王婶子不信:“之前你咋不说呢?偏偏在他来过之后说,打量你娘是傻子呢?”

    王娟实话实说:“没有,我早上也跟你说了可以干活的。”

    她早上的确跟她娘说过这事,只是她娘态度强硬得很,硬是不同意,说让她再休息两天。

    她是个闲不住的性子,今天一天把家里的家务都干了一遍,桌子来来回回擦了三次,实在是不想在家里干坐着了。

    王婶子被噎了一下。她那不是关心她吗?

    她也不在乎有外人在场,猛戳一下王娟的额头:“你这个死丫头是要气死我!你爹都说了让你多休息两天,他是大夫说话能有错?还有我说没说过不让你跟那个刘志斌来往?你呢,你听过吗?

    “每次凑着凑着给人家干活,你觉得人家一个城里来的会看上你?人家把你当白干活的傻子了!再说了,他一天挣的工分连自己都顾不住,将来怎么养活你跟孩子?一家子跟着他喝西北风吗?”

    这话属实有点口不择言,说得一向老实听话的王娟都不住气急。

    “我就是想嫁给他怎么了?凭什么他就看不上我了?我哪点不好?我有力气能干活不需要他养,我养他不行吗?领导说过‘妇女能顶半边天’,村里哪个女人不下地,就不能是我养着刘志斌吗?”

    “你……”王婶子被气得仰倒,听到动静出来的老王头正好扶住媳妇儿。

    王娟有点担心自己娘,焦急的眼神已经瞥了过去,人也上前扶着她娘等着老王头查看情况。却仍旧因为她刚刚说的那番话梗着脖子不肯承认错误。

    姜怀梦跟闻怀溪也连忙上前帮着忙,等王婶子缓过劲儿来后跟着老王头一起劝人。

    “你说说你何必呢。咱闺女又不是不知道分寸的人,先前我让她换了上工的地方不也听话了?为啥非要说孩子。瞧你说那话,什么叫你觉得人家会看上你?虽然是实话,太伤闺女心了些。”

    闻怀溪跟姜怀梦脸上的赞同蓦地僵住。

    王叔你跟王婶子半斤八两吧,你确定这话不是在你闺女心上插刀吗?

    第40章 她就是想找一个长得帅的怎么了!

    王娟幽怨的眼神直往老王头身上瞅,老王头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又安慰起了闺女。

    “爹不是那个意思,我跟你娘说笑呢,我闺女随了爹能干,这两年一直有媒婆给你说亲,那些大娘婶子都满意我家闺女。刘志斌看不上你才是眼瞎了。”

    闻怀溪听着心头又是一梗。

    老王头这一通找补的话还不如不说,比起先前说是口误更显欲盖弥彰。

    “你别说了爹。我自己知道自己啥条件,没有张小英学历高也没她好看。娘说得对,刘志斌肯定看不上我。但是我能帮他干活啊!刘志斌自己干不了活还不得找一个能干的养着他?

    “张小英要靠别人养着我可不用,我自己就能养着男人。我都能养着他了,就想嫁一个长得好看的不行吗,就算不做什么看着心情也好啊。”

    王娟很少为自己的长相自卑,更多时候想的是别人比不上自己的地方,而不是自己比不上别人的地方。

    她很清楚自己的优势,一直以来也是这样实行的,只是她父母都并不看好这段姻缘。

    是,她是没有张小英的学历和漂亮脸蛋,但是她能干活啊。

    在村子里走一遭,大娘们绝对更愿意为自家儿子找一个能干活的媳妇儿。

    所以张小英那样儿的是在小伙子们那受欢迎,王娟这样的是在大娘那受欢迎。小伙子们面对喜欢的胡娘害羞不好意思直接表达,大娘们不是。

    平日里大娘们对王娟热情得很,你一言我一语的跟王娟她娘唠嗑,都不想把王娟这个“好媳妇”人选流到外人田里。

    毕竟这年头,谁不想自己家里多一个能干活的壮劳力呢?王娟可是一个能挣满工分的壮劳力啊!

    至于长相?

    在这些大娘婶子们眼里,长相那种不当吃不当喝的东西都是次要的,只有年轻小子姑娘们才会看谁长得好喜欢谁,他们都是看谁能干才更喜欢谁的。

    这样的差距导致王娟在村里是比张小英更胜一筹的“抢手货”,一直都不愁没人说亲。

    女儿这么受欢迎不愁嫁,老王头夫妻刚好想多留孩子两年,王婶子就说慢慢挑不着急。结果现在的情况反倒让他们觉得不如把闺女早早嫁出去。

    老王头叹气:“前两年有人说亲应该答应让你见见的,‘女儿大了不可留,留来留去留成仇’这话说的果然没错,我们现在真是把你留成仇了。”

    王娟试图说服父母:“早两年我也看不上那些人。再说了,是我自己嫁人又不是你们嫁,我就想选一个自己喜欢的。你们相看的那些我不喜欢有什么办法?”

    长得那么丑……

    老王头头疼:“没说不让你选自己喜欢的……”

    王婶子突然打断他的话,声音刺耳又尖锐:“你喜欢的?你喜欢的不就是刘志斌那样的小白脸?你也不想想,自己一个人要养男人又养孩子的不累吗?听妈的找个村里的小伙子不行吗?有家里帮衬着,你们两个小夫妻一起奋斗,不比找一个知青强?

    “再说了,到时候人家回了城,你确定人家刘志斌父母能看上你?你在咱们乡下就学会了个干农活,现在在村里你能帮他干活,回了城能做什么?城里有地给你下吗?娟子听话,啊?”

    王婶子不明白闺女怎么能这么倔,他们不是为了她好?难道做父母的还能害了她不成?

    她养着刘志斌?一年可以两年可以,等时间长了看到别人都有男人公婆帮衬自己没有的时候她还能说出来这种话吗?

    “爸妈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都多,我们见过的人多了去了,难道我们不比你有经验?那个刘志斌一瞧就不是个能靠得住的,你怎么就不听话呢?你养他?你有没有想过你要怀孕生孩子?到时候挺着大肚子下地就知道委屈了!”

    王婶子苦口婆心,把道理掰开了揉碎了讲给女儿听,不放过任何一个劝说女儿的机会。

    王娟知道爸妈是为了她好,也知道爸妈看人准,问题是这些话她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

    她从小在村里长大,也没见哪个女人不需要自己干活的,无非是干的多少问题。

    但是干多干少在她这里没区别啊,她自己力气大能干的情况下,根本不需要考虑丈夫能不能干活。

    反正她又不需要男人养又可以养着对方的,她就是想找一个长得帅的怎么了!

    “村里那些男的媳妇儿就不用挺着大肚子下地干活了?我没见过几家婆婆说儿媳妇怀孕了不用干活的。我要是听了你们的话嫁过去,到时候你们又说这年头谁不这样,哪家女人都是上完工回来还要忙家里的活,哪家女人怀孕都是等最后了才在家里休息。照你们这么说,这跟我嫁给一个没有人帮衬的有什么两样?”

    “一大家子在呢,又不是天天让你干活!你公公婆婆你妯娌难道不帮着干?”

    “那我只用管我们两个,两个人的活多好干,天天干活也比那一天干一家子十几个人的轻松!”

    老王头夫妻两个被堵的说不出话来,一时不知道用什么理由反驳王娟。

    王娟撂下最后一句话:“反正我就是喜欢长刘志斌那样儿的。如果你们能找一个跟刘志斌一样长得帅的,那我就听你们的。”

    闻怀溪两人在一旁看的星星眼。

    好,好霸气!

    欸,不对。

    闻怀溪猛地抓住重点:“娟子姐就是喜欢长得好看的是吗?只要好看不是刘志斌也成?”

    如果这样的话,那不是非刘志斌不可啊。

    王娟点头,语气带有丝丝委屈:“我就想找个长得好的男人,整天面对一个丑八怪我会吃不下饭的。这么多年,我就见过刘志斌这么一个白净的男人,我妈给我介绍那些没一个好看的。长得帅了我瞧着心情好。”

    原来如此,原来娟子姐是颜控啊。

    这好办啊,找个长得比刘志斌帅的不就成了?

    “叔,婶子,你们找个比刘志斌长得好的介绍给娟子姐呗?”

    王婶子倒以为闺女在搪塞自己,她说:“先前给你介绍那个小伙子长得不好吗?精精神神的怎么就是看不上?”

    “他鼻子长得不好看。”

    “那你嫂子介绍那个呢?多板正啊,一把子力气的。”

    “眼睛不好看。”

    “去年那个呢?小伙子精精神神,浓眉大眼的,这个你总不能挑出刺了吧?五官端正,人家怎么不好看?”

    她就觉得那个小伙子长的很好,比起刘志斌一点不差。

    王娟小声:“他那么黑……”

    想想刘志斌白皙的皮肤,王婶子诡异的有点沉默。

    要照这么说,确实没一个比得过刘志斌的。农家有几个小子有刘志斌白的?

    “嗳,孩子她娘,那个谁!”

    老王头一瞬间拔高音量,激动地拍拍媳妇儿的胳膊:“隔壁村那个小伙子,我记得他家里人都白,晒不黑!而且那小子小时候就长得好,那会儿咱闺女最爱和他一起玩了。”

    “晒不黑”这个既定条件一出来,王婶子一下子就想到丈夫说的是谁了。

    她也激动了:“那个周福家的小儿子是吧?我记得比我们娟子小一岁,但是俩人小时候在一个班上过学。”

    在一个班上学,那纯粹是王娟上学迟了一年。

    两人小时候关系很好,后来人家顺当进了初中,王娟却是回家种田,再没了交集。

    “就是那个小子,我记得叫……叫周子安!那小子*生的白白净净柔柔弱弱的,小时候被当作是女娃娃呢。嗳你记得吗?他原来被班里同学欺负,是咱家娟子帮他打的人,结果人家家里找上门来,我把娟子揍了一顿,那孩子听说我揍了娟子还哭了呢。”

    “我记得我记得,娟子委屈跟我哭,好几天没理你。”

    这俩人自顾自笑了起来,全然不顾这边的当事人。

    王娟想起来小时候那个白白嫩嫩的弟弟,好像比刘志斌更可爱一点?

    她有点害羞,不好意思地干巴巴说道:“爸妈!你俩别说了,小溪小梦还在呢!”

    “这有什么的,这点子事村里谁不知道。对了娟子,你是说能找到一个比刘志斌帅的就行是吧?周家小子长得好吧?妈要是问了人家周家乐意的话,就安排着你俩见面了。”

    王娟对刘志斌的感情并不浓烈,最起码是从来比不上自家爸妈的。

    以往她的反抗,最多是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见到一个符合审美的男同志不想错过而已。既然现在有一个不让爸妈反对的更好选择,刘志斌这边还是算了吧。

    她又不是不知道刘志斌同时吊着她们好几个人。

    就今天喊她出去那个栗知青,她八成也是喜欢刘知青的。

    而刘志斌真的不知道她们几个的心意吗?王娟觉得未必。

    她应下此事:“行,要是……那我就同意了。”

    老王头夫妻俩松了口气。

    只要不是非得刘志斌就行。至于别的人……

    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还不好找吗?不就是白净帅气?周子安不行还有下一个。周边大队里这么多没结婚的小伙子,他们俩肯定能给闺女找到的!

    老王头试探问道:“那明天在家休息不上工?”

    王娟有点犹豫,她都答应刘志斌了。

    “明天上一天工?我真的好了,能上工了,你们不用担心。”

    王婶子眼神锐利:“你骗我们?是不是还喜欢刘志斌要去帮他干活?”

    “没有,没有。真的,你们相信我。真是的,我有必要骗你们吗?”

    “那你为什么还要去上工?”

    眼见老王头两口子仍是不放心,王娟只好道:“行吧行吧。听你们的,我明天在家休息。不去上工,行吗?”

    算了,她跟刘志斌又没有什么关系,大不了让人帮她带个话说身体还没好,上工还是刘志斌自己干吧。

    一个大男人哪能不干点活,以后娶不上媳妇儿可咋整。她这都是为了刘志斌好。

    老王头夫妻露出满意的笑,闻怀溪和姜怀梦也终于不用尴尬于一家子的吵架了。

    闻怀溪一口长气吐出。

    什么嘛,原来她以前误会娟子姐了。没想到她娟子姐根本不是什么恋爱脑,甚至是个天然渣。

    她只认长得好看的。一听到周子安立刻立马上马放弃了刘志斌。

    解决了一桩心事,王婶子乐呵呵地送闻怀溪两人回了家,顺便跟徐桂芳打听打听女方找男方相看的事。

    闻怀溪吃了药早早睡了,不知道是不是睡得太早,第二天凌晨约莫不到四点半的时候,她已经完全清醒过来睡不着了。

    在床上翻来覆去一番没有任何作用以后,她烦躁地翻坐起身子在床上发呆。脑子里想东想西没有一个重点。

    没有手机,干坐着发呆时间过得很慢,闻怀溪打算出去走走。

    不知道看着天一点一点亮起来会是个什么感觉。

    说干就干,闻怀溪掀开被子披了衣服,悄悄起身打开了门。

    她蹑手蹑脚,就是为了不让开门的声音打扰到正在睡觉的家人,可惜经年用旧的门还是不经意之间发出了很轻的“嘎吱”声。

    好在声音不大,闻怀溪立住听了一会儿,左边的屋子并没有传出来表哥或是表嫂起身的声音。

    她松了口气,将门打开的更大了一点。

    门缝扩大后,带有凛冽寒意的冷风前赴后拥地往温暖的房间里钻去,闻怀溪冻得一个激灵,在温暖被窝里的几分困意也散了个干净。

    不过这并不能成为阻碍她出门的理由。

    闻怀溪裹紧了身上的衣服,深吸一口气迈出了房间门,然后被突如其来的一道声音吓了一跳。

    “小溪?这才几点,这么早不睡觉你这是干嘛去?”

    声音虽小,却着实吓人。

    闻怀溪猛地往后退了一步,待借着朦胧的月光看——

    还是看不清楚人后,闻怀溪进房间摸了手电筒出来,刚按亮,随之响起的是那人无语的声音。

    “你外公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

    外公没有听过一句话吗?

    当一个人近视的人失去了视力的时候,她同时也失去了自己的听力。

    就像前世的她同桌,五百度近视的一个小姑娘,不戴眼镜的时候总是说自己听不到老师讲课。

    虽然这辈子的她和上辈子一样都不近视,但是,天色这么暗这么模糊,她当然也分辨不出来外公的声音了。

    闻怀溪理不直气也壮,悄摸着用气音回道:“这大早上的,天色这么暗……对了,您不睡觉干嘛呢?”

    姜山手上没拿烟杆,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堂屋的门槛上。

    “老人家觉少睡不着了。你还没说你干嘛呢。”

    闻怀溪了然,她上辈子的爷爷奶奶每天也起床很早。

    “我也睡不着了,想出去转转。”

    “外公陪着你吧,天还没亮,不安全。”

    姜家靠山,这边的住户不是很多,大多不是什么坏心眼的人家。

    但人心难测,有时间真不能对人心有什么大的要求。反正他也闲着,不如自己陪着外孙女出去转转。

    迎着寒风,闻怀溪没忍住咳嗽了两声。

    她立马捂住自己的嘴巴左看右看,生怕别人被吵醒。

    姜山的脚步顿住了:“你正感冒着,要不还是算了?”

    大冷的天出去冻一趟,别病得更严重了。

    闻怀溪嘟着嘴不乐意,跟姜山小声撒娇了好一会儿才磨得外公答应跟她出去转一会儿。

    答应是答应了,必要条件不能少。姜山没好气地吩咐道:“你回去再加一件衣服!”

    等闻怀溪加完衣服出来,姜山已经打开了大门,两人打着手电筒一同出门。

    在暗中的时间长了,再加上天色慢慢亮了起来渐渐适应了以后,两人便按灭了手电筒,只是借着天空隐约的光亮在周围转悠着,时不时交谈一两句。

    慢慢的,两人越走越远离了家那边,人烟越发稀少,房子也越来越少,天色也更亮了一点。

    姜山说这边更靠近周家庄,是两个村子的边界处。大家更愿意在村子人群聚集地住着,所以这里的房子会少一点。

    已经这么远了啊。

    闻怀溪正准备跟外公说要不回去吧,那一瞬间猝不及防看到了一个身影,影影绰绰,瞧不太真切。

    她眯起眼睛想瞧得更清楚一些,这一愣神,回去的话没有说出口,那道身影也愈发靠近了他们。

    不,准确来说不是靠近他们,而是更加靠近前方不远处的茅草屋。

    瞅瞅不远处的茅草屋,闻怀溪皱起了眉。

    她来这里做什么?还偷偷摸摸天没亮就来,那边有什么吸引她的东西吗?

    闻怀溪认出来那是谁了。

    来人正是最近安生了一段时间的江婵媛。

    姜山人老了,眼神不是很好,见闻怀溪愣在这儿不走了,不禁顺着她的视线往前看了一番,却什么也没能看到。

    “怎么了?冷了要回去?刚说了让你多穿一件多穿一件,是不是没听话?”

    打断了姜山的不停絮叨,闻怀溪压低声音:“外公,我看到江婵媛往茅草屋那边走了,那边有住人吗?”

    她心中隐约有一个猜测,又觉得是不是自己想多了,所以还是求助一下外公这个村里人比较好。

    姜山在这村里住了一辈子,即使眼睛瞅不太清楚,凭着记忆也能知道那边是什么地方,且住着什么人。

    姜山轻描淡写地含混着一笔带过:“那些下放的人住在那儿。”

    这声音小的,闻怀溪差点没听清。

    他并不想外孙女和那些人扯上什么关系,补充道:“你是说江婵媛过去了?你别管了,我会跟你大舅说。他会管的,这件事跟你没关系。”

    下放的人?

    她猜对了。

    也对,原文中林北望的生意能做大做强,江婵媛能考上大学,全是靠着那些村中人人避之不及的下放人员。

    按照剧情来看,女主一年后还借着生孩子给那些大佬送过一批物资呢。

    “不过,”闻怀溪有点不解,“他们不应该在牛棚里住着吗?”

    她记得原文说过,女主第一次去讨好大佬的时候,虽然那里已经没有牛了,但是她还是隐约能闻到一股若隐若现的臭味,就是因为这个地方曾经是牛棚。

    “牛棚?哪有你这么埋汰人的?”姜山白了她一眼,“那是村里很早以前的旧房子,后面那家人都没了,成了无主的地儿。那些人来了刚好没有地方住,你大舅就让人收拾收拾给他们住了。”

    想到外孙女说的牛棚,他又气不过顶着闻怀溪的额头狠戳了一下。

    “你一天天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人家原来都是些文化人,跟咱们不一样的。咱们都不住牛棚,哪好意思给人家安排那个?再说了,牛棚给他们住了,牛待哪?”

    农忙的时候,牛帮着村里犁地,农闲的时候,还可以载着村民去公社。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总不能能专门为了安排那些人住牛棚让牛给他们腾地方啊?

    “哦对!咱们村儿有有牛的!”

    刻意压低的惊讶声显得闻怀溪更傻了。

    闻怀溪终于想起来了他们村的那两头老黄牛。

    对啊,他们村有牛,他们住在牛棚了,牛住在哪?

    姜山无奈了:“是啊,两头呢。你都不考虑一下现实情况吗?”

    “那就奇怪了……”

    闻怀溪仔细回忆了一下原文,原文中是有那一段没错啊。

    文中为了体现女主的隐忍(划掉),还专门描述了一番那味道让江婵媛很是不舒服了一阵儿。

    难道真是她记错了?

    盯着江婵媛进去茅草屋的背影,闻怀溪眼中带着迷茫。

    “奇怪什么奇怪,行了,江知青怎么样跟咱们没关系,咱俩赶紧回去,别等会儿她出来看到我们了。”

    倒不是害怕江婵媛,只是这边毕竟靠近那些人,传出去了对姜远峰这个大队长不好。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罢了。

    “哦,好。”

    闻怀溪最后瞅了一眼江婵媛进去的地方,眉头都要拧成一个麻花了。

    她进去的是那地方没错啊,她真的记错了?

    她不知道的是,等她跟在姜山走了以后,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恨恨地从刚刚的茅草屋走了出来,对着屋里啐了一口又骂骂咧咧一番后,左右查看一番转身进了不远处的另一边类似牛棚的茅草屋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