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八成是见不得光的野路子……

    许落没想到宴山亭还记得他说过的话。

    他从不主动对宴山亭提及自己的私事。

    但关心可贵。

    许落便分享道:“是想学, 已经约好了教练,朋友介绍的,费用能打八折。年前交了定金, 初四就能上课。”

    陈匀端来水果,闻言说:“怎么去外面学,大少爷的骑术是专业级别,家里还有好几个马场”

    宴山亭打断他的话:“我很忙, 没时间。”

    陈匀:“”

    许落说:“我知道你很忙。听说骑马很好学, 我又不笨, 对吧陈哥?”

    陈匀知道许落是怕他尴尬, 笑眯眯道:“小少爷这么聪明, 一定学的很快。”

    当晚, 陈匀趁许落在影音室看电影, 去找宴山亭。

    他加急做了文件。

    文件列举近来的马场乱象。

    诸如虚假宣传胡乱收费,教练水平参差不齐等, 还有种种学员学艺不精导致受伤乃至残疾的事。

    陈匀说:“小少爷年轻,不知社会险恶。千年修得共枕眠,您和小少爷毕竟结了婚,又年长, 这些事还得您把关。小少爷若在外头吃了亏或受了伤, 老太太知道了,也要跟着伤心受累。”

    他是真为许落担心。

    打从来宴家,许落就懂事的让人心疼,丝毫没有因被冷落迁怒谁不说,还对老太太十分贴心。

    这样好的孩子,哪怕不爱,也该尊重和庇护。

    宴山亭面无表情:“他未必想跟我学。”

    陈匀:“小少爷肯定想跟您学, 否则怎么会告诉您想学骑马?估计是看您太忙,不敢打扰。他在宴家人生地不熟,性子又内敛,生怕被嫌弃。问他想吃什么都说不挑,提要求的事又怎么做的出来。”

    宴山亭想到许落那细胳膊细腿,也确实禁不起无良教练摧残。

    当然,主要是奶奶的心情要顾及。

    宴山亭:“我可以有空,他的教练”

    陈匀立即笑眯眯的道:“这个我去办。”

    正月初三下午,许落收到马术教练的信息。

    对方退回了他给的定金,歉意的说自己重感冒工作不了,为免耽误许落的事,请许落再找其他人。

    许落告诉许吉西这件事。

    他不想耽误时间。

    如果教练是因给他打折推脱的,他可以原价。

    许吉西不久后回复:“这个龟孙!我看了他朋友圈,分明是逮住条出手阔绰的大鱼才推了你的课!哥再给你找好教练,比他强十倍!”

    许落恍然,不过倒不怎么生气。

    人性如此。

    比起人嫌价低不好好教,不开始倒算节约精力。

    许吉西听他这样说,气消大半。

    转头又感叹,他这个弟弟虽然年纪小,但约莫是经历太多坎坷,做人做事都很通透,比他可强的多。

    许落还是想学骑马,请许吉西留意古装剧的群演招聘。

    尤其是有大量骑马戏份的。

    回头给剧组的马术老师塞红包,应当也能学一学骑马。

    这样虽不正规,但他的化妆技术就是这么学来,如今也不是很差。

    初四,陈匀问许落怎么在家,不是要去学骑马。

    许落不想陈匀跟着生气,就说教练生了病,暂时不能教他。

    原是陈匀派人利诱的那教练。

    此刻见许落懵懂,不由心疼,暗道回头吩咐手下人也放那教练鸽子。

    他趁机道:“不如让大少爷教,他这几天正有空。”

    许落记得宴山亭最讨厌他打扰。

    他说:“不用了。亭哥一年忙到头,好不容易有了空闲,正该好好休息,我已经找了别的路子,肯定能学会骑马。”

    正要下楼的宴山亭不由站定。

    楼下,陈匀问许落什么路子。

    剧组偷师好说不好听,许落就不肯说。

    宴山亭叫来陈匀过问许落的事。

    听陈匀啰嗦完,他道:“仓促之下能有什么好事,他不肯告诉你,八成是见不得光的野路子。”

    陈匀担忧道:“野路子更不安全,大少爷,您想想办法。”

    宴山亭说:“只当看在你的份上。”

    当晚,宴山亭递给许落一张请柬:“朋友请我们给他新开业的马术俱乐部捧场,我答应了。”

    许落看日期是在初十:“那天我空出来。”

    宴山亭:“到时多半要骑马,你不是在学?这几天多练练,那天人多,不求出彩,能玩玩就可以。”

    他淡淡去瞥,果见许落抿住了嘴唇。

    许落暗道宴山亭答应去捧场,他倒不好临阵脱逃。

    只是从那天聚餐看,宴山亭受人瞩目,他也因此被人关注,要是不会骑马,定然给宴家丢脸。

    还有五天,迫在眉睫的事。

    许落只好跟宴山亭说了教练生病的事。

    宴山亭坐在书房宽大的桌子后,端肃不语。

    许落歉意道:“对不起,只有五天,可能要麻烦你找人教我骑马。”

    宴山亭说:“我正好有空。”

    竟要亲自教他,看来很重视这次开业,许落暗道要往好了学。

    宴山亭没想到许落在骑马上竟很有天赋,只半天就能骑马小跑。

    许落还很刻苦,能不下马就不下马。

    他记得许落在剧组也很能吃苦,没求助也没抱怨,杀青照笑的很灿烂。

    新手长期在马上,腿和腰都会很不舒服。

    宴山亭并骑在旁,问他:“累吗?”

    许落说:“还行。”

    宴山亭:“以前骑过?”

    许落想到很久以前的事,忍不住笑了下:“算是吧。”

    许落没骑过马,但村里有牛和骡子。

    孩童们牵牲口吃草时会骑。

    许落小时候骑过许吉西家的骡子,只有一根缰绳的那种。

    宴山亭渐渐皱眉:“很危险。”

    许落:“那时没想那么多,大家都这么玩。”

    陈匀远远看着那两人马凑在一起,脑袋也是,不由微笑。

    也觉赏心悦目。

    两人的骑马服都是他置办。

    都是青年男子,又皆四肢修长面容俊俏,般配极了。

    短暂休息后许落还要去骑马,站起来双腿发酸,不由抽气。

    这么喜欢骑马么,宴山亭说:“不急,以后可以随时过来。”

    许落摇头:“多练练,别再给你丢了脸。”

    他从不争强好胜,但旁人的脸面得顾,至于什么随时过来的客气话,并不当真。

    站在一旁的陈匀看着许落的背影,幽幽道:“您的事小少爷向来上心”

    宴山亭:“你很闲?”

    陈匀肃立。

    宴山亭朝许落的方向去,几步后回头:“安排最好的按摩师。”

    许落没想到还有按摩服务,最开始的疼熬过去,只觉筋骨松弛舒适。

    他只着短裤短袖,懒洋洋趴在那和陈匀道谢。

    宴山亭拿着药油进来。

    这一份特别研制,用料珍贵效果奇好,他那目前也只有几瓶,才让人从家送来。

    陈匀顿时挺直腰板,对许落说:“要谢就谢大少爷,是他特意让我安排的。”

    许落失笑:“哥,你就别骗我了,在这里只有你才会这么细心照顾我,我来宴家,最高兴的就是认识你和奶奶。”

    第 32 章 许落没良心。

    陈匀头皮发炸, 不敢看宴山亭的神色。

    真空般的几秒。

    许落似有所感的回头。

    房间没有第四个人。

    站在那里的陈匀说去洗手间,快步出了房间。

    陈匀匆忙追上宴山亭。

    宴山亭脚步不停。

    陈匀跟上去,压低了声:“小少爷说着玩的, 刚才他还说您骑术好还有耐心”

    宴山亭:“重要吗?”

    陈匀:“可您在生气。”

    宴山亭停步,冷眼逼视,惊觉陈匀亦俊朗出众。

    陈匀一个激灵。

    宴山亭:“生气?一个哄奶奶高兴的吉祥物而已,不过貌美狡黠, 竟迷的你忘记了自己的本分?”

    陈匀脸色顿时刷白:“我会和小少爷保持距离。”

    宴山亭将药拍在陈匀胸口后离开。

    许久, 陈匀心绪才渐渐恢平 复, 刚才有那么一瞬, 他甚至有种会被驱离宴家的感觉。

    原来大少爷竟讨厌小少爷到这种地步。

    可小少爷又错在哪里?

    年纪不大, 还在新婚, 被如此冷落, 相同境遇又有谁能做的比小少爷还好?

    就是他年长十余岁,易地而处, 怕也不能。

    这晚睡觉,许落感觉宴山亭对他有些冷淡。

    自从他说改邪归正,宴山亭好似温和几分,他们关灯前后总会聊几句。

    今天一起骑马, 就更有话题。

    但宴山亭什么都没说。

    许落暗道要么是他耽误了时间惹人讨厌, 要么是因百事不会被嫌弃。

    若宴山亭娶一个真正的少爷,压根不会有这种烦恼。

    这般,许落原本有关骑马的一点技巧问题,倒不好问了。

    被讨厌这种事许落早习惯了,心绪平静。

    倒是按摩后抹的药油出奇有用,清凉解乏的很,完全没有许落想象中累了一天后浑身酸痛的感觉。

    他悄悄挪去床边, 又累,很快进入梦乡。

    第二天许落提出让陈匀教他骑马,他知道陈匀什么都会。

    宴山亭睨他:“我教的不好?”

    许落说:“昨天你累了一天,休息休息?”

    宴山亭看陈匀:“你来?”

    陈匀只觉火烧眉毛,忍住跳脚的冲动说:“大少爷你忘了,今天我和钟宣有好多工作要对接。”

    陈匀很快离开,脚步匆匆,工作很着急的样子。

    许落暗叹打工人都不容易。

    他只好跟宴山亭说自己的想法。

    在马术上他毕竟是生手,道行不行技术来凑,多练习上马下马的动作,熟练些漂亮些,好撑场面。

    肉眼可见,许落在为开业的事兢兢业业。

    宴山亭眉眼不禁微展:“你倒上心,可以试试。”

    昨天的事,宴山亭已经想开。

    他的确有一些不愉,为许落的没良心,他从未教过谁骑马,一整日耐心尽职,竟全被忽视。

    可转念一想,许落对他的怨怼不正是他放纵的结果?

    这是好事。

    总要比离婚协议到期后,许落纠缠不休不肯走的好。

    只叹少年人本就薄情,便是好色,几天也就撂开手。

    很快到马术俱乐部开业这天。

    俱乐部的老板徐天文并没有喜气洋洋,头疼道:“那两位平常不是都不爱凑热闹?”

    经理知道这说的是宴山亭和楚淮两尊大佛。

    他勉强笑道:“这是少爷您面子大。”

    徐家门第只算中等,因上一代子女众多嫁娶繁杂,关系网铺的很开。

    和宴家有些姻亲关系,所以邀请了宴山亭,和楚家也是拐着弯的亲戚,便也给楚家递了请柬。

    原本都只是走流程表示尊重。

    这般常常在宴、楚两家跟前刷存在感,别家哪怕比徐家强,也轻易不敢招惹他家。

    徐天文不是长子,不用撑起家业。

    马术俱乐部又不算什么大产业。

    宴、楚两家都是京市顶尖儿的世家,宴山亭和楚淮又都掌权,虽然和他同龄,却哪里有空和他瞎闹。

    便是徐天文的父辈,在这两人面前也不敢造次。

    徐天文原本惊喜宴山亭会来,谁料昨晚楚淮也回话会来。

    这对好兄弟反目成仇十来年,向来王不见王。

    但凡撞在一起,八成要大动干戈。

    徐天文仿佛看到自己这才开业的俱乐部四分五裂的场景。

    宴山亭和许落过来,正碰到宋栩风、宴山茴、祝慕白这些人。

    宋栩风是来凑热闹。

    宴山茴和祝慕白是知道宴山亭要来。

    宋栩风熟稔的和许落打招呼:“嫂子,又见面了。”

    宴山茴热络和许落打招呼,心头却诧异。

    宋栩风看着散漫脾气好,其实极有边界感,便是对她向来都不冷不热,怎么和许落倒这么亲近。

    慕白哥说的对,许落果然极有心机手腕。

    才几天,这便悄无声息和宋栩风搭上了。

    上次她道歉那么顺利,亏得她以为许落大度。

    和祝慕白一合计,一般人被人羞辱后对方来道歉,要么赌气不许,要么趾高气昂找回场子。

    许落偏偏就能沉住气原谅她,在宴山亭那赚足同情分。

    要真是好人,怎么会转头就告她状。

    许落并不是悄无声息和宋栩风有了联系。

    正月初三,宋栩风去老宅给宴奶奶拜年,许落正好在,一起吃了饭。

    宋栩风喜欢许落简单安静。

    许落羡慕宋栩风潇洒从容。

    两人还都爱猫。

    虽不是一见如故,几次下来就不免亲近。

    徐天文早放出消息宴山亭会来,今日来贺的宾客便十分多。

    宴山亭自然是众星拱月。

    许落是生面孔,又站在宴山亭身边,身份昭然若揭。

    有关他的流言还未完全散去,很多人明里暗里的打量着他。

    惊艳、羡慕、揣测、嫉妒

    归根结底许落出身不高,却得了宴山亭这么个极品老公,挑剔的目光便最多。

    种种目光下,许落安然站着只做不知。

    他第二次经历这么多刺探。

    第一次是小时候和许菱素在村里,村里人好的坏的揣测并不只拘泥于打量,多半直接问出来。

    相比之下这些富二代们的举动就内敛的多,杀伤力不大。

    许落年纪小又安静,种种打量下犹如羊入狼群。

    宴山亭怫然不悦,揽住他的肩。

    他眉宇凛然,淡淡环视一周,四下就都清静了。

    许落抬眼,宴山亭安抚的看他一眼。

    许落懂了,宴山亭这是需要他秀恩爱。

    不需多恩爱,反正得有那么个意思,就像上次聚会那样?

    他便顺从的往宴山亭身边挨了挨。

    人这样乖顺的凑过来求庇护,雏鸟般。

    宴山亭心头不由一软,手臂收紧了些。

    大厅外围,身量极高英俊桀骜的男人被七八个人簇拥着过来。

    众人拐过廊道,视线豁然开朗。

    男人忽然停步,锐利的目光透过绿化带和落地窗看向紧挨着的两人。

    宴山亭他自然认识。

    旁边那个衣饰简单眉清目秀,干净的像一弯月,竟是让人心神一清。

    其他人也跟着停下脚步。

    男人身边的青年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宴总结婚了,身边那个想必就是许落,看着还挺”

    崔见月下意识想赞两句。

    但楚淮和宴山亭如今这般,不说不死不休也差不离。

    如此,话他到底忍住了。

    崔见月是楚淮的亲表弟。

    他猜楚淮来这八成是因姑姑的忌日要到了,存心要找宴山亭不痛快。

    拦是拦不住。

    只能跟着见机行事罢了。

    楚淮最知道宴山亭。

    这人自小就冷漠寡言不近色相,还很讨厌人靠的过分近。

    少时一起打球都要戴手套。

    忽然娶了妻。

    原以为是因为宴奶奶。

    这般看,竟上心的很。

    楚淮盯视许落,忽然有了个绝佳主意。

    这些年小打小闹,他也倦了。

    锥心之痛暴怒之情,也该宴山亭体验一回,拿定主意,楚淮道:“没意思,走了!”

    他转身离开。

    其他人面面相觑。

    他们可扛不住宴山亭。

    虽都对许落十分好奇,到底跟着撤了。

    徐天文听到消息追出去,特地追的慢了些,没赶上。

    他赶忙给崔见月打电话。

    楚淮阴晴不定手段狠辣,崔见月却是个温和性子。

    崔见月歉意的说楚淮有急事,改日他亲自摆酒给徐天文赔罪。

    两人互相拉扯了几句,都很松了口气。

    火星撞地球的危机解除,宴山亭能来,俱乐部身价倍增。

    徐天文精神百倍的招呼宾客。

    他总觉得宴山亭是他父亲、祖父那一辈的人,对方为人又冷肃,就并不敢多说话。

    可许落看着脾气就好。

    仗着是东道主,徐天文特地在许落面前混了个脸熟

    许落含笑祝贺,他长相不比宴山亭差,却没有宴山亭的威压。

    徐天文禁不住都有些晕乎,这也太好看了。

    到后面各自选要骑的马。

    徐天文特意给许落挑了最温顺的一匹:“嫂子要不喜欢,咱再换,今天好马肯定是尽够的。”

    宴山亭和宋栩风在远处谈话。

    宴山茴不禁道:“徐少,我嫂子不会骑马。”

    村里长大的人,要不是进了宴家,怕是连见到马的机会都没有。

    这般想,宴山茴便不由露出几分轻蔑。

    祝慕白暗道这个蠢货,笑道:“许小少爷看着是爱好文艺的”

    徐天文不禁尴尬。

    许落笑了下:“平常是不怎么运动,不过马术倒是会一些,今天这里这么热闹,也该应应景。”

    徐天文面庞一亮,和许落絮叨怎么看马的优劣。

    俱乐部给每个宾客都安排了房间,挑选好马匹后再换骑马服。

    骑马服俱乐部会根据个人尺寸提供,但来的都是富家子弟,打算骑马的多半都自己带着衣服。

    许落换了骑马服。

    宴山亭却没换,只道:“一会儿你玩吧,意思到了就行。”

    许落出来,骑马服很显身段,众人不由惊艳。

    再看宴山亭还是常服,很多人便了然,难怪宴山亭竟然会来,来了却又不骑马,分明是带着小妻子散心来了。

    这般,许落在他们心里的分量便重上许多。

    宴山茴讨厌目光全被许落吸引去。

    她盼着许落出丑,见许落利落上马,身姿竟是极漂亮,不由气馁。

    祝慕白也收获很多倾慕的眼神。

    他出身名门面貌出众追求者众多。

    只是几次看过去,宴山亭的目光从来都只看许落,心中又酸又气,很快没什么意思的下了马。

    身边跟着个年龄小的,自己还有心教导他归于正途,宴山亭便着意观察和许落年纪差不多的人。

    这个太跳脱不稳重。

    那个举止过于轻浮。

    还有不注意锻炼肥胖的和不知怎么瘦的竹竿一样的。

    林林总总,竟是十分伤眼。

    宴山亭重新看向许落,也许是他要求太高,许落这样的虽有瑕疵,已是相当不错?

    宋栩风驭马到许落身边:“看着不错么,比一比?”

    许落悄声和他说:“可别,临时抱佛脚的,就怕在这儿丢脸,一比就露馅儿了。”

    他待内心亲近的人又不同,眉目灵动很多。

    宋栩风忍俊不禁,也悄声说:“怕给亭哥丢脸?用不着,到咱们这份上,怎么着都有人捧着,你只管自己高兴就好。”

    回程路上,宴山亭问:“你和栩风很熟?”

    也许是许落前科太恶劣,又或者某种可怕的本能让他生出自我保护机制,他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度许落。

    许落是不是又色胆上头,竟笑成那样!

    毕竟宋栩风有一副极好样貌,家世也好。

    许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宴山亭:“什么?”

    许落说:“你人好,他是你最好的兄弟,自然也好,就放心接触了,果然很好相处。”

    自曝其短是大忌。

    他才不会随便就和谁说才学的骑马。

    宴山亭又不说话了。

    许落习惯了他这样,他也累了,脑袋歪车窗的方向闭上眼。

    宴山亭打开手机,输入“好人”,点击搜索。

    其实许落还琢磨了些别的。

    今天听了几耳朵,他已经知道祝慕白和宴山茴并不是情侣。

    宴山茴似乎还是很讨厌他,只是会藏了。

    祝慕白很想亲近他的样子?

    可祝慕白叫他许小少爷,在宴山亭面前却又叫他嫂子。

    许落倒不计较一声“嫂子”。

    就是觉得祝慕白言行不一,给人的感觉比较怪。

    不过这些话许落不会和宴山亭说。

    恶言出口难收回,何况主观臆断。

    许落和宴山亭说了宋栩风,也有很多人在说他。

    有好事者拉了群聊:

    【许落和宴总看着很般配】

    【流落在村里的私生子竟能长成这样,改天我也要去村里进修一波】

    【什么私生子,人家是原配生的!】

    【听说宴老太太很喜欢他,几天见不着都不行】

    【我也喜欢!】

    【近距离看过,白白嫩嫩的,笑起来特别好看】

    【难怪宴总那么冷酷工作狂的人,却想着带他出门散心】

    【不止,许落那个娘家,陆家知道吧?散布流言被宴总收拾了】

    【冲冠一怒】

    最关注许落的是楚淮。

    他吩咐下去没两天许落的基本数据就送到了手边。

    挺意外。

    那日惊鸿一瞥的人,竟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

    宴山亭色迷心窍?

    这么个背叛生母虚荣薄情的人,竟当宝护着!

    虚荣了好,好上钩。

    尤其卯着劲往娱乐圈钻的。

    正月十八,许落的片酬尾款打进银行卡,六十七万多。

    正是傍晚。

    许落立即给宴山亭转账五十一万。

    多出的一万是利息。

    虽然肉疼,但宴山亭当初那么大方,许落也不好跟他算太清楚的利息,索性给了整数。

    宴山亭将钱退回来。

    许落恳求:【请你一定要收下,说了要改邪归正,不能好逸恶劳借钱不还。】

    宴山亭这次收了钱。

    他发许落两万的红包:【过年表现不错,奖励】。

    许落再次觉得宴山亭真是个好人。

    他没收红包。

    思绪飘飘的。

    欠了好几年,预备要还至少十年的债一朝清除,他很想找个人说一说。

    陈匀不合适。

    他一直以为他和宴山亭是真正的夫夫。

    许吉西不合适。

    被富豪爹找回去的少爷怎么会欠债自己还。

    大学的朋友也不合适。

    他现在陷入很难形容的婚姻,被问近况得编瞎话,瞎话传开后患无穷。

    许落决定喝点酒,没有要啤酒,要了一瓶白酒。

    他有点酒量。

    当初去酒吧、烧烤摊打过工,偶尔客人要你喝两杯,推不了。

    还会被揩油。

    更多的乱七八糟的东西,都随酒一并落在胃里。

    许落在自己的卧室喝的酒。

    他其实不喜欢喝酒,不好喝,脑子会不清楚,身体也会难受,但也许是太高兴了。

    而且宴家的酒是好酒,不难喝

    许落只后悔没有多要一瓶。

    他记得宴山亭爱干净,挣扎着去洗澡。

    宴山亭准时回卧室睡觉,没看到许落。

    电话没人接。

    他找去许落的房间,在浴室找到抱着浴袍浑身酒气,靠在墙角团成一团的许落。

    才还完债就放纵?

    宴山亭俯身想叫醒许落,总不能要他抱。

    许落受惊的兔子一般睁眼看他。

    宴山亭这才发现他眼角带泪满面委屈,心头一惊:“哭什么?谁欺负你了?”

    第 33 章 他眼睛还肿着,一副小可……

    许落心里很难受, 这种难受压过宴山亭忽然冒出来的惊奇。

    他拽住宴山亭的袖口:“别晃,我头晕”

    宴山亭蹲下来,低声哄他:“你喝醉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许落的眼神变的迷茫:“发生”

    发生了好多事, 很多不好的事。

    许落以为他早就忘记,不知道为什么,现在那些事很清晰很吵闹。

    他们不跟他玩,骂他野种, 看到他就堵住打他。

    妈妈受了伤。

    她总和人吵架, 为自己, 为他, 她脾气很不好, 每天都说是他害了她一辈子。

    钱总是不够用, 医生和护士又来催了。

    怕吵到他, 妈妈疼的咬着枕头,他就假装睡着。

    还有说了不要晃还一直晃的宴山亭。

    他真的很可怕, 像奴隶主一样让他脱衣服,还好他现在变好了,以前大概是在吓唬他,怕他看他有钱就缠着他。

    他是很爱钱。

    可是妈妈不在了, 他没地方花钱了。

    天真冷, 许落抱起肩膀,他跪着,头顶的陆绍元阴着脸逼他发誓。

    他摇头:“不能说不能说,没什么。”

    许落个头不矮,缩起来却显的很小。

    他好像又睡着了,脑袋埋起来,头发乌黑脖颈白皙, 头顶的发旋看着就很乖。

    宴山亭叹口气,把人抱起来,果然很轻。

    怀里的人忽然伸手抱住他脖颈,像被打开什么开关,很轻的一声呜咽。

    宴山亭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居然能有这么多眼泪。

    悄无声息又惊心动魄。

    他衣服前襟很快湿掉一片。

    换另一边,结果同上。

    许落哭起来几乎没声音。

    宴山亭的胸口一直湿漉漉,仿佛无穷尽的泪水好像顺着毛孔淹没了他的心脏。

    这种感觉很难形容,他很不喜欢。

    许落一定受了天大的委屈,谁敢背着他欺负他?

    后半夜许落醒过来,看清自己的处境,魂差点吓飞。

    宴山亭闭目仰靠在沙发上,他缩在宴山亭怀里,身上胡乱裹着浴袍。

    许落一动宴山亭就醒了。

    宴山亭没有睁眼,摸索着将许落身上的浴袍抻了抻。

    许落后来肿着眼睛去洗澡,然后上床躺好。

    对过了会儿带着一身水汽上床的宴山亭说:“对不起,以后不会了。还有,谢谢。”

    宴山亭感觉胸口还凉凉的:“为什么哭?”

    许落拿一双核桃眼真诚看他:“喝醉了就会这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经验总结,那酒后劲太大,以后不能喝。

    宴山亭看许落,带着审判真假的压迫。

    许落被窝里的手攥紧,茫然回视。

    也许宴山亭真的能解决很多问题,但过去的已经过去,正在发生的,是他的事,何必给不相干的人添麻烦。

    许落清楚,他是宴山亭要甩掉的包袱。

    宴山亭直觉哪里不对,许落哭的太凄惨了。

    可他见过许落跟奶奶撒娇,细皮嫩肉,很娇气,被平安不小心挠一下也要说几句。

    要真受了大委屈,怎么会不说。

    喝醉的人耍酒疯的方式的确五花八门。

    许落喝醉了痛哭和成长期生活拮据有关?

    金钱社会,没钱免不了会受委屈。

    他教训道:“小小年纪,以后不准再酗酒。”

    许落点点头,但心里自有主意,酒还是要喝,成年人有成年人的应酬。

    他是群演时,群演偶尔约着吃点儿喝两杯。

    你不去,回头人抱团,有点消息没你的份。

    成为剧组有名有姓的角色,导演、主要演员叫着聚都是常事。

    不去就是不给人面子,清高孤傲的名头下来,不是错失机就是得罪人。

    许落打定阳奉阴违的主意,也在心里记下宴山亭的好。

    这是宴山亭第二次照顾他,又熬人半宿,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第二天早餐,许落主动给宴山亭盛粥。

    他眼睛还肿着,一副小可怜样。

    宴山亭看他一眼,接过碗,转头给许落夹了一个虾饺。

    陈匀看的欣慰,等宴山亭出门了才关心许落的眼睛。

    许落说酒喝多的后遗症。

    陈匀:“昨晚,大少爷照顾的你?”

    许落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陈匀满是赞赏:“下次给你找劲儿小点的,再接再励!”

    许落努力解释,但陈匀一脸的随你发挥和我都懂,遂放弃。

    许落吃过早饭后去补觉,宴山亭在会议时走神。

    他在想许落,许落哭起来太可怜,趴他胸口时无声无息,像被全世界抛弃的小婴儿。

    有备无患,而且该负的责任要负。

    宴山亭编辑短信发他:【你现在是宴家人,在法律层面,我有责任和义务照顾和保护你,有事说话,明白吗?】

    他没关闭手机,他的信息,许落向来秒回。

    五分钟,十分钟,十五分钟

    汇报工作的高管眼看顶头大老板的脸色越来越冷酷,额头冒汗。

    陈匀收到宴山亭的消息:【以后谁再给许落酒,扣一季度工资,年终奖取消】。

    真是郎心如铁。

    陈匀失望的回复:【好的老板,我立即通知下去】。

    几秒后试探回复:【小少爷去楼上补觉了,您有什么话留给他吗?】

    今早精神百倍并依旧在健身房锻炼一小时的的宴山亭:“”

    片刻后回复:【没有,不要打扰他】。

    许落睡醒后看到宴山亭的消息,回复:【谢谢亭哥,我记住了】。

    只是记住,再无其他。

    但被人这么惦记一句,到底窝心。

    许落决定明天去看宴奶奶,最好再想个节目让老人家开心。

    宴山亭:【嗯】。

    当晚,宴山亭建议许落有空要健身,家里有健身房,他可以从旁指导。

    前二十几年太累了,许落非常不喜欢运动。

    他畅想自由后的生活是能吃能睡,没事晒晒太阳躺一躺,顶多翻个面。

    许落答应宴山亭,有空就去健身。

    然后加速找工作。

    没几天,《风中落叶》的李导联系他,推荐他去盛铭娱乐应聘。

    李导说:“现在不比以前,单打独斗想要出头难于上青天,小落,你是个好苗子,有机会了要抓住。”

    他很欣赏许落。

    许落综合素质极好,还很有天赋,正好盛铭娱乐的老总让他留意好苗子,这般两边都得人情。

    之前许吉西也提过让许落最好签个经纪公司。

    盛铭娱乐在许落的目标名单中,不过这家老牌经纪公司体量大门坎高,他没门路,也没作品,难以接触。

    许落原本准备《风中落叶》播出后再寻机会。

    盛铭娱乐一般由艺人发展部发掘新人,评估过关后再由艺人经纪部接手,进行后续的签约和管理。

    许落由李导推荐,数据直接进入艺人经纪部。

    自从许落醉酒那天,宴山亭时常关注许落的心理和身体状态。

    在他看,许落确实太瘦了。

    宴山亭给厨房定了让许落长肉的指标,并再次建议许落健身。

    许落为难的说:“我最近在忙签约的事,精力就那么多,可能没时间。”

    这次宴山亭并不怀疑许落在冲他要资源。

    但他有轻微不愉。

    年轻人太不知爱惜和保养自己的身体,分明好的身体才是一切的本源。

    许落说:“有空我一定健身,如果能有和亭哥一样的好身体,就好了。”

    他难得活泼,杏仁大眼满是承诺和赞赏,眸光明亮,极好看。

    宴山亭面色稍霁:“你心里有数就好。”

    许落心道果然有用。

    他进入宴家的渠道并不好,进门又被那样对待,尊严早碎了一地。

    虽然判断宴山亭是个好人,难免心存疏离畏惧。

    如今两次得宴山亭照顾,又感知到宴山亭的关切,忽然福至心灵。

    许落听钟叔说过,宴奶奶年轻时也雷厉风行,宴山亭很像她。

    也就是说,人格上宴奶奶和宴山亭都心地柔软扶危济困,雷厉风行只是应对世界的方式。

    许落将宴山亭想象成宴奶奶,初试牛刀,果然有用。

    他摸索到和宴山亭新的相处方式。

    某天夜聊,许落建议宴山亭取消对宴家厨师的指标:“最近我天天在外头跑,饭都吃不了几顿,吃不胖真怪不了他们。”

    生存的本事不能丢。

    这几天他虽然等着盛茗娱乐的消息,但也没放弃跑龙套。

    许落可不敢胖,可也看不得宴家的厨师因为他被扣工资。

    他往宴山亭身边凑了凑:“亭哥,我天生就是易瘦体质,真的。”

    黑暗中,有淡淡的清冽香气飘过来。

    这味道宴山亭很熟悉。

    这是他沐浴露的味道,想必许落用的也是这款。

    宴山亭半边身体一僵。

    他冷声说:“天生?没志气。以后身体不好别怪我没提醒你。”

    许落知道他答应了。

    他早习惯了宴山亭冷肃,满意的缩回去,还扒着床沿睡。

    许落解决了为难的问题,盛铭娱乐艺人经纪部的主管正因许落为难。

    最近公司放开签人,来了不少好苗子。

    许落在里头出类拔萃,同时被金牌经纪人吴英英和蒋运华看上。

    双方争持不下,蒋运华提出让许落自己选经纪人。

    吴英英不得不同意,心头却气馁。

    她是盛铭娱乐的老人,曾经也如日中天,可目前手下两员大将一个结婚生子隐退,一个攀高枝背叛了她。

    攀高枝背弃他的男艺人曾泰,攀的正是蒋运华。

    吴英英心灰意冷,反正这些年她钱也挣够了,便萌生退圈的意图,只到底不甘心。

    无意中看到许落的资料,吴英英就又想搏一把。

    许落的脸很有辨识度,身高不错气质出众,年轻,学历还高,似乎没有不完美的地方。

    吴英英还特意和《风中落叶》的剧组人员打听过。

    那边说许落为人和演技都好,还很能吃苦,脾气更好的不象话。

    各方面了解过后,吴英英极喜欢和看好许落。

    可在任何平台,更能为公司赚钱的人更受偏爱。

    蒋运华不择手段,时常带艺人出席一些乱七八糟的饭局,他的艺人因此资源更丰富。

    吴英英很不齿他,却也担心许落更想赚快钱。

    许落收到盛铭娱乐让他选经纪人的通知,向许吉西打听消息。

    比起资源和手段,他最看重经纪人的人品。

    做群演时许落留意了很多圈内事,这圈子美貌也是资源,是会被觊觎和交易的资源。

    许落不想不知什么时候就被人卖了。

    很快到约定的日子,一到公司,许落先被蒋运华拦住。

    两个经纪人会单独和许落谈十分钟。

    蒋运华抢先。

    他承诺许落各种资源,又举例他手头最红的小生曾泰:“曾泰原本跟着吴英英,后来非要跟着我,果然事业又上一层楼。”

    他绝口不提曾泰怎么在六十多的大肚子老头身下辗转。

    反正人到了他手里,合同已签,要么利诱要么威逼,就许落这张脸,放出去还不大杀一片。

    许落耐心的听蒋运华画大饼,心里已经选定吴英英做自己的经纪人。

    吴英英业务能力强,人脉广,人品又正,许落跟着她不会缺戏拍。

    要跟着蒋运华,八成变成讨好权贵的一盘菜。

    许落也明白,劣币驱逐良币,跟着吴英英可能发展的没有跟着蒋运华那么好,但他不图大红大紫,安乐平稳就很好。

    吴英英看到许落和蒋运华相谈甚欢的出来,心头晦暗。

    她走流程的对许落说:“在我手底下,至少能保证你有拒绝的权利,饭局或者角色都会给你自由度,不像某些人有些烂泥潭,进去容易出来难。”

    许落认同的点头。

    吴英英看他态度端正,不由多话:“男演员本来花期就很长,不用急于一时。你的脸很有观众缘,骨相又好,熬得住,一步一个脚印,胜过许多昙花一现的。”

    许落说:“我相信您的话,我来盛铭就是冲着您来的。”

    吴英英怀疑自己耳朵坏了:“丑话说到前头,我现在可没有蒋运华的资源,跟着我,就得踏踏实实拍戏,曾泰知道吧,他就是嫌单纯拍戏太苦”

    许落笑笑:“这行工资本来就高,我要小富即安,吴姐能保证吗?”

    吴英英看到眼前人眼底的认真和坦荡,惊喜交加:“能保证,我豁出老脸,戏绝对不空你的,合作愉快!”

    蒋运华盯着许落,直到许落和吴英英签了合同才彻底放弃。

    吴英英扬眉吐气意气风发。

    蒋运华勉强笑着对许落说:“随时欢迎你过来我这里。”

    许落没说话,他一个小兵,说什么都不合适,只看向吴英英。

    吴英英毫不客气的将蒋运华赶走,赞许的对许落说:“还挺沉得住气,做得对,那人心眼小,却不敢把我怎么样。”

    她又问许落什么时候能开工,许落说随时可以。

    许落离开公司后立即给许吉西报喜。

    许吉西极高兴:“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你不知道我平常见的那些什么小鲜肉、流量,那派头大的,其实没一个比的过你。”

    许落说:“这叫亲人眼里出状元。”

    他暗暗琢磨等以后在公司站住脚,能说的上话,就把许吉西引荐到盛茗娱乐,免得他哥在小公司受气。

    因如今是还没影儿事,便没有提。

    又约定一起吃饭,今年还没见过呢。

    许落回宴家后把合同给宴山亭看,A级签约,这是吴英英特别争取,算是对许落选择她的奖励。

    正常出众新人都是B级签约,发展的好后才会换更好的合约。

    宴山亭:“签约了才让我给你审核?”

    许落点了点合同中他自己的信息:“合同没问题,我看了好几遍,这里,感情状况,我填了单身,觉得该告诉您一声。”

    宴山亭因为领证表明会庇护他,许落也会尊重对方的知情权。

    许落慎重考虑过,添已婚或离异都不合适。

    艺人接受公众的目光,将来他若有些名气,宴山亭势必会被扒。

    最后填了最省事的单身。

    反正从事实上来说,他确实是单身。

    许落说:“不过我告诉吴姐我有个男朋友,这样您有事找我,我好请假。吴姐想见见我的男朋友,怕我被人骗,将来不好收尾,您看是让陈哥去,还是让钟宣哥去?”

    宴山亭的身份地位和忙碌程度,许落可不敢劳烦他。

    宴山亭简直要气笑:“这么多哥,你想让谁去?”

    纵然是协议夫夫,他很见不得光么?

    许落最后谁也没选。

    宴山亭说他们签了离婚协议,只等年限到,现在索性说已经分手,不留后患。

    他盯着许落看的仔细。

    许落深觉有理,佩服道:“那就按您说的办。”

    宴山亭忽然想,这小崽子一会儿提陈匀,一会儿说钟宣,个个叫 的亲热,是不是在故意试探他?

    不过他自不动如山,不给他半点机会便是了。

    不过该管的得管,免得许落踩坑。

    宴山亭让许落将合同留下:“我过一遍。”

    许落想到之前债务的事:“那有事随时问我。”

    事情说完,许落立即从书房告辞。

    他联系吴英英:“姐,我男朋友不同意我当艺人,刚才吵了一架,我们已经分手了。”

    吴英英彻底松了口气:“分手了好,感情能顶什么事,事业好了一切都会好。”

    许落深切赞同:“就是这样。”

    他还想了别的。

    如果将来宴山亭有事找他,他跟吴姐请假,就说宴山亭是他家里人好了,堂哥、表哥什么的,两相便宜。

    吴英英很有效率,很快给许落争取到大型网剧《青宫曲》的试镜机会。

    青宫在古代指东宫,也指代太子。

    许落争取的角色是一开始是太子,结果被男主夺走太子之位的男二。

    男二号,许落还从来没有面对过这么好的角色。

    他暗道这就是签公司的好处,平台拔高人的视野和选择,前路清晰。

    吴英英说:“大胆的去,这角色比男主角要丰富的多,前期天潢贵胄,中期斗智斗勇,后期黯然退场,有情有义有好有坏,很抓人。你又这么好看,男色时代,把握住,一飞冲天不是不可能。这剧筹拍很久,只等男二到位就开拍。导演很重视这个角色,只要自身过硬,不看咖位和背景,许落,这是天降你的机会。”

    试镜太子这角色的人很多,粗略数有一百多人,许落排在第十七位进。

    又几轮,许落进入二选一的终场。

    和许落竞争的是一个好看又傲气的青年,叫周炎阳。

    吴英英很快打听清楚,这青年是其他公司的新人,这是第一次接戏,还是个富二代。

    导演喜欢许落的形象和他表演出的太子,这小青年太扎眼了,往那一站就很吸引人的目光,有红气。

    可他也喜欢富二代天然的傲气。

    这傲气正是太子前期所拥有的气质。

    从玄学上来说,演员气质和角色贴合,角色才容易爆,哪怕演技稍次。

    导演一时拿不定主意,暗道这圈子也是,一会儿青黄不接一会儿群英荟萃的。

    周炎阳在许落一开始出现就充满警惕。

    其他竞争者都是歪瓜裂枣,那妆化的,那香水喷的,除了许落,往那一站就把别人比下去了。

    果然,许落要坏他好事。

    周炎阳注意到许落穿的棉袄是个杂牌,鞋也是,忽然有了主意。

    周炎阳对导演说:“这部戏很多马上戏都是高光,总不能全用替身,不如我和许落比一比骑术,谁强谁上?”

    导演顿时意动。

    周炎阳的经纪人也满面生光。

    虽然吴英英名气大,会培养人,但许落一看就是新人,穿的又一般,一般人哪会骑马。

    周炎阳虽然只是在会骑的阶段。

    但会了和不会的就是两样,这把稳赢了!

    吴英英面色不由一沉,很快又从容,知道这也不能怪许落。

    许落的资料里写了,他是个孤儿。

    凭借自己考上那么好的大学,还不急于求成,很不错了。

    回头营销一波高颜值学霸,名气照样出来。

    她安慰道:“没事,今天不会不代表明天不会,回头就给你安排课,要拍的戏也不止这一部,咱们来日方长。”

    周炎阳见状得意的摆摆手:“行了,你们回吧,别耽误我签约!”

    第 34 章 许落看着就很好骗。……

    初战不利到底失意, 吴英英就要带许落离开。

    许落站着没动,对周炎阳说:“我和你比。”

    吴英英诧异:“你会骑马?”

    周炎阳嘲笑道:“别硬撑啊,到时候摔下来, 断胳膊断腿的,何必呢。”

    许落对吴英英笑了下:“做群演时偷过师。”

    剧组面试地点在布景搭建处,正好搭建有马厩。

    导演周鸿让人牵了马过来。

    只有一匹马,周炎阳抢先过去。

    他上马的动作不太熟练, 但一看就是真会, 还驱马在空地转了两圈。

    周炎阳得意的看许落:“现在认输也不丢人。”

    吴英英也看许落, 见许落眉目平静, 心里忽然生起希望。

    她叮嘱道:“量力而行。”

    许落点点头, 在周炎阳下马后对导演说:“原著有太子骑马行猎的片段, 我想试一试。”

    骑马行猎时的太子, 意气风发天潢贵胄。

    许落竟还读了原著?导演不由诧异。

    周炎阳暗暗后悔,刚才他怎么就没想着顺带演一段。

    许落没做过天潢贵胄, 但他见过那些站在社会顶端的超级有钱人。

    他想,任何时期富贵已极的人,本质其实一样。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

    许落将目标锁定宴山亭。

    在教他骑马时, 宴山亭示范过一段。

    对方那种纵马驰骋时天然带掌控力的俊美矜贵, 宛如天神下凡一般。

    许落利落上马,姿势极漂亮。

    周炎阳的嘲笑僵在脸上。

    他身边的经纪人也目瞪口呆。

    许落熟练驾驭马匹转了两圈,准确停在几人面前,下颌微抬脊背笔直。

    他淡淡一瞥,睥睨四方贵气十足。

    周炎阳彻底呆住。

    甚至在被许落居高临下的目光扫到,有那么一瞬,他不禁心生惧怕, 莫名矮了一大截似的。

    周导兴奋的鼓掌:“好好好!太漂亮了!太子就是这样!”

    吴英英高兴的满面生光。

    从来都是她为艺人争取机会,头一次艺人反过来给她翻盘。

    这是第二次了。

    难不成许落是上天特意送来成就她事业新高度的?

    许落试镜时的表现给周导留下深刻印象。

    之后的拍摄,周导对他关爱有加。

    这般,即使剧组演员咖位森严,许落这个新人也少受很多委屈。

    许落也没想到才学骑马,这么快就能用上。

    他请吴英英给自己安排能跟组的演技老师。

    这是最要紧的事。

    再之后,许落还想学射箭、形体、媒体应对等等。

    他表示只要吴英英有精力培养,他都学。

    越到大剧组,许落越看到自己的不足。

    他不是科班出身,可能有点天赋,但这点天赋若不加打磨,没准哪天就会消失。

    许落还时常请教剧组指导礼仪的老师。

    他不会只拍一部古装剧。

    古装剧的演员怎么跪、怎么站、怎么走都有讲究。

    学会了,镜头底下就是好看,

    这是一劳永逸的事,许落很乐意做。

    许落原就长的好,随着学习礼仪风姿更出众。

    剧组的演员见他耐心学礼仪,身形气质日渐提升,嫉妒又羡慕,也不甘落后的学习。

    周导便很满意。

    原本因为太子人选总找不到合适的,他删掉了一些比较难的戏份。

    现在许落演太子,那些戏份他就又想试试了。

    吴英英留守剧组几天,心头赞叹不已。

    暗道许落到底是学霸,真跟海绵一样见什么吸什么,不像别的艺人,学点东西唉声叹气的像被抽骨吸髓。

    不过要学的东西太多,怕不是要累着。

    吴英英一向催逼艺人上进,到许落这,却忍不住劝他劳逸结合。

    许落说:“姐,我不觉得累。小时候没条件,看别人家的孩子上特长班,很羡慕,哪里想到有今日。”

    他高中去县城读书,那时才知道还有课外班的存在。

    舞蹈、武术、编程

    人生七情六欲,许落也未能免俗,那个五彩斑斓的世界在他年少时的心底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如今有机会亲手触摸,自然要珍惜,反正技多不压身。

    许落暗道既然选择了这个行业,当下就要做好。

    步步退,步步逃,生存空间会在无形间越缩越小,一时安逸,实际毫无应对生活的风险。

    他见过生活最残酷的一面。

    许菱素当初身后有他,可是他身后又有谁?

    如今局面好,许落便想要多打基础。

    他和盛铭签约五年。

    五年后他二十七岁,若攒下七八百万,买个小房子,普通的过生活,怎么也够了。

    不过许落并不一味催逼自己。

    人总要活在当下。

    他想过的快乐些。

    做什么便努力在其中寻找乐趣,生活便有滋有味。

    吴英英作为金牌经纪人,手里权限不小,许落的要求她基本都能满足。

    她对许落也有要求。

    吴英英看出许落天性简朴,很爱惜东西。

    但她还是给许落置办了新衣服新鞋子,不准他再穿地摊货,尽管许落披麻袋都好看。

    许落舍不得原本的衣服,买了没多久,就年前的剧组穿过几天。

    吴英英说:“衣冠镇小人,这圈子本就是名利场,你是新人,穿戴再不讲究,什么阿猫阿狗都想欺负两下。等你有了名气,穿戴普通叫接地气,那时姐由着你。”

    许落想到周炎阳和他经纪人鄙夷的目光。

    他倒不在意。

    但这圈子不讲究穿着确实会带来麻烦。

    许落就说把之前的衣服捐了,以后吴英英要他穿什么,他就穿什么。

    许落听的进去话,吴英英不由心里熨帖。

    她本来还为曾泰的事心有余悸,并不想对许落太快掏心掏肺,但许落太讨喜,完全让人忍不住。

    吴英英不由振奋精神去给许落撕资源。

    她给许落配了助理贴身跟组。

    助理叫余亭,年纪和许落差不多,在这一行已经好几年,机灵又可靠。

    许落很快适应作为剧组主要演员的生活。

    作为主创人员,他有单独的房间,拍戏时间有明确的安排,还能抽出时间去看宴奶奶。

    许落还做了一件好事。

    那天他下戏后穿过小巷买东西回来,遇到一个男人晕倒在墙边。

    对方说自己低血糖。

    许落喂他面包,又给他喝饮料。

    天色将暮,视线昏黄,但好看的人怎么都藏不住。

    许落注意到这年轻男人腿老长,鼻梁可挺,竟长的十分出众,一双眼寒光凛冽桀骜不驯,十分迫人。

    所幸许落被宴山亭拓宽了阈值,并不怕他。

    男人说他叫林准,道谢后匆匆离开。

    他背影挺拔个头很高,目测得和宴山亭差不多高。

    许落猜测那男人是艺人,形象出众,还饿晕,多半是被公司要求减肥。

    真可怜,大小伙子,那么大的骨架,若低血糖没人发现,严重的话有生命危险。

    他因此强硬的将购物袋中的一板巧克力塞给了对方。

    巧克力是许落给余亭买的。

    余亭白天为他跑东跑西拿衣服递水对戏,劳累的很。

    今天许落下戏后还有精神,想逛逛,就顺带给余亭买了点小零食。

    许落捡起地上的面包包装袋和饮料瓶,慢悠悠的回去。

    他却不知道,林准或者说楚淮,这几天在他的行动路线上已经“晕”过好几次。

    只有这次守株待兔成了。

    转过墙角不远,楚淮就上了一辆看着低调的黑色轿车。

    楚淮扯掉口罩拧开矿泉水瓶漱口,甜腻腻的面包和饮料,他很不适应。

    还有那个许落,老年人吗?

    别的年轻演员,抽空就要出剧组找乐子。

    许落倒好,像长在剧组一样,偶尔出去吃地摊或买小零食也从不耽误工夫,竟很难接近。

    楚淮拿过那板廉价的巧克力,轻嗤一声。

    人不大脾气不小,还会恐吓人,竟勒令他要是不想死,以后必须随身带糖或者巧克力。

    楚淮想到许落蹲身看他时,夕阳下白净的脸蛋。

    看着倒很纯良,却是个抛弃亲妈的凉薄人。

    这次“救”他怕也不仅仅是好心。

    看上了他的脸,还是他这一身并不低调的衣服?

    随手将巧克力丢去一边,楚淮玩味道:“游戏开始了。”

    许落到剧组驻扎的酒店,将剩下的零食递给余亭。

    余亭欢呼道:“谢谢哥!哥辛苦了!哥你坐,哥我给你捶捶腿”

    许落好笑的摆手:“你休息吧。”

    他拍戏虽然累,但绝没有一整天忙的像个陀螺一样的余亭累。

    工资有高低,但工作无贵贱。

    在有限的范围内,许落愿意让身边人过的轻松些,毕竟大家都不容易。

    余亭跟过很多艺人,没有哪个像许落这样好相处。

    他只比许落小几个月,心甘情愿叫许落哥。

    许落看着比他面嫩,但做事沉稳为人宽厚,竟似乎比他年长好几岁。

    余亭照顾他一点都不费心。

    感觉这日子跟以前比像是在度假。

    他问许落:“哥你明天下午没戏,有安排没,我知道一家火锅超好吃,我请你!”

    许落失笑:“谢谢,不过还是我请吧,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助理的工资和他这个拍戏的比起来,压根不够看,如今手头宽裕,许落自然不会小气。

    不过许落将吃饭的时间改了改。

    他要去看宴奶奶。

    现在吴英英和余亭都知道,许落虽然是孤儿,但在京市有个很亲近的长辈,对方年纪大了,许落很挂念,时时探望。

    许落探望宴奶奶已成习惯,他很喜欢和这样睿智慈爱的长辈相处。

    偶尔想起宴山亭。

    他不在,宴山亭应当过的很自在。

    许落想过要跟宴山亭报备,他去看宴奶奶了。

    只是这样难免有邀功的嫌疑,又或者似乎是在秀存在感?

    慎重考虑过,许落就没有联系宴山亭。

    反正老宅的事宴山亭一向很关心。

    对方知道他把奶奶放心上就完了。

    宴老太太偶尔问起,许落就说:“亭哥忙,我也忙,我俩时间对不上,我就先来了。”

    宴老太太看他眉眼舒展,料想过的不差,便也放心了。

    宴山亭确实很忙,只晚上睡前有闲暇,偶尔会失眠,还感觉床有些大。

    这天陈匀上楼,看到许落的房门开着。

    他原本以为是佣人打扫后忘记关门,进去后发现宴山亭站洗手间门口。

    陈匀:“您卧室的洗手间坏了?”

    总不能是在想小少爷吧,人都出门快一个月了,分明问都不问一声。

    宴山亭自若的说:“我要去看奶奶,你问许落有没有时间。”

    他总记得浴室团成一团的许落,没留神走到这里。

    许落没良心,进剧组就跟失踪了一样。

    宴山亭却不能不管他。

    偶尔得见见。

    若许落长歪还要矫正,免得一不留神纵人在剧组学坏。

    陈匀立即说:“这个月小少爷去了三次老宅,上次去是五天前,我看过他的排戏表,明天下午没戏,小少爷大概率会去老宅。”

    宴山亭诧异:“他经常去?”

    他十天半个月去一次老宅,听老太太说许落来过,没想到竟这么频繁。

    陈匀说:“小少爷孝顺,说您忙,该尽的孝他尽,一样的。”

    他和钟叔时常联系。

    钟叔说许落将老太太哄的开怀,还替宴山亭说话,老太太现在很少抱怨宴山亭忙或者不顾家。

    宴山亭:“明天下午我有个会,还约了人吃饭。”

    陈匀便不再说。

    他知道宴山亭从不误公事。

    宴山亭说:“不过很久没见老太太了,是该去一趟?”

    陈匀一楞,赶忙道:“是这样,公事哪有忙完的时候。”

    宴山亭发现许落的房间跟样板间一样,私人物品几乎没有。

    就好像这屋子没人住一样。

    这间房基本算许落的书房。

    宴山亭说:“空荡荡,奶奶过来要是看到,像什么话?”

    陈匀说:“我问过,小少爷说这样就很好。”

    宴山亭恍惚一想,好像从来宴家到现在,许落从未向他要过什么东西。

    第二天下午宴山亭到老宅时,许落正和老太太在花园逗猫玩。

    正是春天,老宅到处都是花。

    粉雾般的桃树下,许落正拎着香喷喷的小鱼干钓平安。

    小鱼干是老宅湖里捞出来,厨师现做的。

    平安后爪着地,为了抓鱼前爪拢在一起做作揖状,十分可爱。

    许落笑着对宴老太太说:“奶奶,快看平安,它给您作揖拜年呢!”

    宴山亭到花园,正看到许落仰起脸笑。

    天真美丽,十分动人。

    又看他衣服,今天倒比上次剧组穿的强。

    只是许落一直没有用过那张卡。

    宴山亭不明白他。

    是忘记了,还是不敢用,又或者别的什么原因?

    宴山亭再回神时,已经蹲在许落旁边。

    许落诧异看他。

    宴山亭专注看猫:“它怎么只听你的,我碰一下都不肯。”

    许落:“你喂它吃点好的,再给它顺顺毛,要轻一点”

    他很有诚意的教。

    两年后他不在,宴山亭会养猫逗猫,宴奶奶看着也高兴。

    宴山亭照着试了试,平安一看是他蹿出好几米。

    许落将猫哄回来,让宴山亭摸一摸,和它熟悉熟悉,又说:“你叫它名字,温柔点儿”

    宴山亭不知道怎么样算温柔。

    不过猫的毛很软,带着一点点温度,很乖,很可爱,让人不自觉心生怜惜。

    他看许落。

    许落在看猫,睫毛垂着,面颊白嫩,看着也很乖。

    终于许落不插手,平安也肯让宴山亭摸。

    它还仰脑袋,尾巴划拉过宴山亭的裤脚,喉咙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宴山亭颇惊喜:“许落,你看!”

    许落很意外,宴山亭看着冷硬,居然会为一只小动物露出笑意。

    果然没人能抵得住毛茸茸。

    宴奶奶笑眯眯看蹲在那里的两人,并不出声。

    陪奶奶吃过晚饭,许落要回剧组。

    宴奶奶让宴山亭送他。

    宴山亭应了,降下车前后的挡板后,给许落转了二十万:“奖励,工作忙还记得看奶奶,很不错。”

    许落端正态度:“谢谢宴总。”

    宴山亭喉头一梗:“不谢,你应得的。”

    他想问许落为什么不花那张卡。

    到底没问。

    也许许落只是暂时没有时间去花。

    虽然宴山亭在奶奶那答应要送他去剧组,不过许落没有当真。

    来回五六个小时的路,宴山亭哪有空。

    越有钱的人越珍惜自己的精力,宴山亭以前警告过两次,许落早就记得不能消耗他的时间。

    而且许落还有别的约。

    他和许吉西约的今晚见面。

    说好一起吃饭,然后一起回影视城。

    许吉西最近在陪艺人跟组,他那片儿和许落的剧组距离不远。

    许落让宴山亭把他放在约好的商场那里:“我约了朋友见面,工作上的事,回头一起回剧组。”

    宴山亭惯常冷淡:“正好我很忙,没空送你去剧组。”

    就知道是这样。

    许落暗自庆幸提前说了,要不被人赶下车,也太尴尬。

    陈匀被吩咐在商场停车,不明所以:“小少爷怎么下车了?”

    他正高兴。

    这里到剧组两个多小时的车程,老板没说不送,还主动降下挡板。

    密闭的空间,合法夫夫久别重逢,一切尽在不言中。

    宴山亭:“他忙的很,开车,回家!”

    陈匀:“这么晚了,小少爷回头怎么去剧组?要不我们等等他?”

    宴山亭不语,但也没有再催促立即开车。

    陈匀说:“老太太让您送小少爷去剧组,您答应了的。”

    他灵机一动:“而且小少爷年纪小,娱乐圈又复杂,他好像很看重这个朋友,别再被骗了。来都来了,您正好给掌掌眼?”

    人心险恶,许落长的好,现在还签了公司。

    若碰到骗财骗色的

    和小猫玩的许落,看着就很好骗。

    短暂考虑后,宴山亭肃容道:“有口罩吗?”

    许落和许吉西约的吃火锅。

    今天得了奖金,许落就说要请客,并且不点套餐,爱吃什么点什么。

    许吉西知他有钱,由着他。

    吃到一半,许吉西说起回老家祭拜的事。

    许吉西:“村里长辈的意思,姑姑到底是许家人,葬在外头不象话,不如葬在大爷爷和大奶奶身边。还有,你姓许,也到了该上族谱的年纪。”

    许家村的规矩,出嫁的女儿葬夫家,孤寡的女性不准葬入家族坟地,只能在坟地附近随便找块地头埋了。

    许菱素的衣冠冢就在许家村外的一片空地上。

    许落抬眼:“哥,你告诉他们趁早死心。”

    什么改变葬地、上族谱,不过是看他和陆家有了联系,要借此牵绊他,看是否有利可图。

    许吉西知道许落向来聪慧,并不意外他的回答。

    他道:“只是跟你说一声,没事就别回去了,你妈的坟有我家看着呢,还有大爷爷和大奶奶那,也别惦记”

    大爷爷和大奶奶说的是许菱素的父母。

    当年许父体弱干不了农活,许母辛苦支撑家庭脾气暴躁。

    许菱素几乎是被打骂大的。

    那时村里的女孩念到初中基本没上学了,早早找好婆家。

    许菱素学习好,许母咬牙供她上了高中。

    她高一时,许父重病去世。

    在陆绍元转学到小县城前几个月,许母心脏病发也去世了。

    许菱素变成孤女,后来怀了孕,族中长辈原本没人管她。

    知道陆家有钱,众人纷纷给许菱素拿主意要她留下孩子,说嫁个好人家比读书重要许多倍,读书出来还不是要嫁人。

    许家族亲还将事闹大,逼陆家长辈出面,摆酒将人迎进门。

    那时陆绍元的父亲还在,为人算正派,答应了许家的要求,但许家族亲想借一步沾光,却也不能。

    许落逐渐长大,也渐渐拼凑出一些过往真相。

    他妈原本还想上学的。

    可一个稚嫩的女孩子面对诸多乱象,又哪里能老道的选出最正确的路。

    许菱素嫁去陆家,许氏族亲应当没少得好处。

    后来许菱素离开陆家什么都不要,除了自身骨气,也许还有又长大了些,明白错失人生顺途,怨恨族亲断她学业,偏不让他们沾光的缘故。

    许落替许菱素记仇,不会让村里人沾他好处。

    许吉西问许落:“过年在他家,他们待你好吗?”

    他问的自然是陆家。

    许落想到在宴家过的年,含笑点头。

    许吉西见状放心。

    他从火锅里捞粉条吃,一不留神崩出来汤汁,正崩到对面许落的脸上。

    许落眼睛刺痛,许吉西忙抽了纸巾凑过去给他擦。

    每桌客人以镂空屏风隔开。

    隔着两个屏风,宴山亭听不见两人说的什么,只看到那两人忽的凑在一起,形容亲密。

    尤其是那个胖子,动手动脚!

    这是朋友?

    许落竟也不躲!

    明明会下意识和人保持距离的人,睡觉都警惕

    被威胁,还是被诱骗?

    宴山亭旁边,同样戴着口罩自觉乌鸦嘴的陈匀,大气不敢出。

    冲动误事,越是情绪上头宴山亭越会冷静,他扯掉口罩,很冷静的起身,大步朝许落那桌走去。

    第 35 章 他是不是喜欢你?

    许落没想到会在火锅店遇到宴山亭, 这里的喧闹和宴山亭一点都不搭。

    一瞬间他心里有种带排斥的慌。

    许落不想私人生活被侵扰。

    他还跟许吉西撒了谎,说在陆家过的很好,也没说自己已经结了婚。

    许吉西也注意到宴山亭, 本能站起来,芒刺在背或别的什么,说不清。

    宴山见许落脸上有惊讶但没有躲闪,心头稍松。

    都是这胖子的错。

    许落年纪小, 能知道个什么, 被揩油都浑然不觉。

    电光火石间, 许落做了决定。

    他和宴山亭只是交易, 和许吉西却胜似亲兄弟, 宴山亭能借他让宴奶奶心安, 反过来他也可以。

    许落热情迎上去, 眉眼灿烂。

    宴山亭心头一软,下意识抬臂。

    之前在外时, 许落要么挨着他,要么会挽他手臂。

    许落攥住宴山亭的胳膊,哥俩好似的。

    感知到宴山亭的身体一僵,他不由心虚, 不过想象宴山亭是宴奶奶, 动作就不由流畅多了。

    许落大方跟许吉西介绍:“哥,这是我在陆家认识的朋友,姓宴。”

    他不确定宴山亭愿不愿意被提名字。

    有钱人讲究多,尤其宴山亭身价不菲,在外好像没人敢直呼他的名字。

    宴山亭:哥?又一个哥。他是朋友?

    许落心头紧张,用力攥了攥宴山亭的胳膊。

    宴山亭心领神会,每次许落有话要说求他等一等时, 就会这样。

    小骗子!

    好在每次都有分寸。

    他波澜不惊的看许吉西:“这位是?”

    许落扬声:“这是我堂哥,我们小时候一起长大,他一直很照顾我。”

    原来竟是大舅子,虽然是堂的,但许落跟人这么亲近倒很少见。

    宴山亭心底的怒气消弭无踪。

    他客气一颔首:“你好。”

    又不满,许落竟然说他是朋友,他很见不得人么?

    只是此刻倒不好计较,暗道等没外人了再找许落问清楚。

    许吉西努力让自己体面些不给弟弟丢人,亦客气道:“你好。”

    他看宴山亭得仰着脸,心道有钱人就是不一样,小时候吃的得有多好才长这么高的个子,得有一米九吧?

    长的还帅,凶帅凶帅。

    刚才直戳戳走过来,吓的他一个激灵。

    现在近了看,人还蛮和气的么,很有风度的样子。

    宴山亭注意到许落一边眼睛红着:“眼睛怎么了?”

    许吉西给宴山亭递碗筷,笑着说:“都是我不好,刚才筷子没使稳当,火锅汤溅小落眼睛里了。”

    许落总忙着四处打工,许吉西很少见到他的朋友。

    这时便着意打量。

    这位宴先生看着年轻,气势却吓人,不是普通人。

    看样子是特意过来和许落打招呼。

    还关心许落的眼睛。外冷内热?

    反正他弟就是讨人喜欢,看来在豪门过的不错,这很好。

    许落注意到宴山亭被火锅蒸气熏的皱眉,怕他发作,和许吉西说:“哥,他吃不了太辣的。”

    许吉西下意识问:“中辣也不行?”

    宴山亭和气的说:“中辣可以,偶尔吃点没什么。”

    许落:“”

    桌下,宴山亭安抚的攥了攥许落的手,示意他别太讲究,都是自家人。

    隔着两张屏风,陈匀看的目瞪口呆。

    刚才他没跟去,怕许落面皮薄,也存着万一闹起来好入场善后的心。

    不想疾风起,却没下雨。

    陈匀听不清那边说什么。

    只眼看他家气势汹汹的大少爷不单落座,还冲那油头粉面的胖青年礼貌颔首?

    桌上,火锅汤底热情的咕嘟泡。

    许落加了菜。

    明显感觉他哥不自在,他懂,宴山亭一看就不是和他们一个阶层的。

    那种金钱地位养出的气场,很压人。

    而且他哥大概是怕给他丢人,坐的板板正正,许落看着都累。

    正好许吉西带的艺人联系他说有事。

    许吉西如蒙大赦。

    许落配合的让许吉西要是有事就先去忙。

    许吉西离开后悄悄去前台结了账。

    虽然说好了许落结账,但许落的朋友在,他这个做哥的不能给他跌份。

    火锅桌旁,

    许落放下筷子,关小了火说:“对不起。”

    宴山亭说:“我来考察,正好看到你们。”

    两人同时说话,一时都愣住。

    许落原本不关心宴山亭为什么来这。

    考察?

    送他到商场后见缝插针考察个什么项目,像工作狂的宴总会做的事。

    难道要收购这家连锁火锅店?

    宴山亭问许落还吃吗,他看许落没吃多少。

    许落摇头,早没胃口了。

    食量跟猫一样,难怪吃不胖,宴山亭问:“为什么介绍我只是你朋友?”

    许落:“我哥不知道我结婚了。”

    宴山亭:“为什么不告诉他?”

    许落说:“我们那比较传统,结婚必须得大摆宴席昭告天下,我这样,他会担心。他也不知道我和陆家闹翻了。我哥胆子小,能力也有限,又正是事业发展期,我不想他分神。亭哥,谢谢你刚才没有拆穿。我真的改了,将来这件事,这段奇怪的婚姻,都当没发生过。我希望我哥永远都不知道。”

    他在乎的人不多,许吉西算一个,自然要报喜不报忧。

    其实宴奶奶也算一个。

    这个许落偷偷算,免得宴山亭知道,再误会他在图谋什么。

    就当没发生过?宴山亭忽然心里空了一下。

    有那么一瞬,他甚至要说大摆宴席就大摆宴席,但是这不对,许落只是他请来让奶奶高兴的工具而已。

    他早就做了决定,绝不会让许落登堂入室。

    这段婚姻自社会意义上来说,他在高位。

    当初他只觉许落和陆家因此得到诸多有形无形的好处。

    现在才体味到许落在他自己的圈子,竟是委屈的。

    宴山亭只好想,当初他给了许落选择,是许落不要钱,非要嫁他。

    这般心中的愧疚和说不出的情绪才稍减。

    宴山亭说:“看来你和他感情是真的好。”

    他从来没有见过许落这样温情默默的一面。

    这种静默而沉稳的,有理有度坚韧平和的力量,虽然只是惊鸿一现,却让他不舍和追味。

    人可真是复杂。

    对母亲凉薄的许落,原来也能为他人这样深入考虑。

    是不是许落的母亲对他不好。

    所以许落才不怎么留恋?

    宴山亭第一次对许落和他母亲的事,有了想深入了解的念头。

    许落不知道宴山亭在想什么。

    但他让人从正经的伴侣变成朋友,到底理亏, 尤其宴山亭正儿八经的将他带出去过。

    感情不够钱来凑。

    许落肉疼的将还没焐热的二十万转给宴山亭。

    宴山亭:“什么意思”

    许落也不知道怎么说,只好道:“跟你转我这钱一个意思。”

    他坦荡的看过来,一双眼干净透彻黑白分明。

    宴山亭心头不由一动。

    他记得许落最穷时欠债四十几万,身上只有四百块,这二十万的分量对许落来说可不轻。

    这时候怎么又成了个傻的。

    宴山亭手掌忍不住兜了下许落的后脑勺:“你多大我多大?以后,钱,只能我给你,没有倒着来的。”

    许落的发茬软软的,很好摸。

    宴山亭补充:“我答应你,你堂兄或其他家乡的人怎么面对,都随你。”

    许落彻底松了口气,问宴山亭还吃不吃。

    宴山亭说不吃。

    许落就要回剧组。

    他拒绝让宴山亭送,说叫个网约车。

    宴山亭不许。

    许落却知明天是工作日,宴山亭晚上还时常在书房忙碌,真不好再耽误人时间。

    今天宴山亭肯配合,许落已经很感激。

    前台结账。

    收银员说他们这桌已经结过。

    许落便游鱼一样汇入人群。

    他出商场才给宴山亭发信息:“我已经打到车了,放心。”

    宴山亭不习惯人头攒动的商场。

    一个措手不及许落就没影子了。

    他旁边走过一对情侣。

    其中一个说:“只是让你早起送我一次而已,这都不愿意,你就是不爱我!”

    宴山亭举一反三。

    所以许落懂事的不用他送,是真的在调整自己,努力的不再喜欢他?

    这样很好。

    他在心里强调,这就是最理想的局面。

    陈匀不知道宴山亭在发什么呆,失魂落魄。

    回程路上他问到底怎么回事。

    宴山亭:“那是他哥,堂哥,我们去那家店考察,正好碰到他们,记住了?”

    陈匀:“记住了。”

    与此同时,许落在网约车上,正往影视城赶。

    他和许吉西通电话。

    许吉西说许落那位姓宴的朋友年纪轻轻气度不俗,和一般的富二代不一样。

    许落笑:“他早就当家做主了,很厉害。”

    许吉西笑的贼贼的:“他是不是喜欢你?”

    那会儿许吉西看的清楚。

    宴先生下了两次菜,都是许落爱吃的,说他自己也爱吃吧,他可没怎么夹。

    眼神好像还总飘向许落。

    还有,对他还很客气。

    是那种久居高位却特意俯就的客气。

    单纯是对方有修养?

    或者他许吉西人中龙凤被人家青睐?

    还不是看在许落的面上。

    许落说:“没有,他有喜欢的人。”

    他瞎编。

    果然,许吉西遗憾道:“好吧,好白菜都是别人家的。”

    他便不好再八卦。

    许落一点不意外许吉西的敏锐。

    他这位堂哥擅长察言观色,他和宴山亭朝夕相处许久,有些界限自己不觉,旁人看来大抵亲密。

    不过假的就是假的。

    当初宴山亭能压着厌恶平和对待他,许落已经庆幸。

    许落和许吉西闲话了会儿,从背包拿出剧本看。

    他喜欢看剧本。

    有功底的编剧寥寥几句话就能翻转乾坤,每次读都有不一样的感觉。

    读的多了,对演戏有好处。

    许落经常会根据体悟给角色设计一些习惯性动作或爱好。

    他演的角色因此变得更生动。

    许落认真钻研角色,周导看在眼里,禁不住夸他。

    当时许落正和饰演男主的汪宏彬拍戏,周导前脚才说过汪宏彬演技太木,不如回去唱歌。

    汪宏彬选秀出道,唱而优则演,粉丝很多,人极爱面子。

    许落一看汪宏彬阴着脸,就知道要坏。

    果然之后几天,汪宏彬对许落十分冷淡,戏都不肯和他对。

    这倒没什么。

    许落能自己和自己对,或者请老戏骨指点。

    再没有和总忘台词的汪宏彬对戏时那种浪费生命的感觉。

    汪宏彬因为不和许落对戏,正式拍摄时经常接不住许落的戏。

    NG数次后,周导化身喷火龙。

    汪宏彬就又来找许落。

    他只说前几天感冒怕传染给许落,现在感冒好了。

    许落也不拆穿他,和气生财,戏拍的顺利拍的快,对所有人都好。

    而且这点冷眼对许落来说不算什么。

    形势没人强时,更要收拢心思专注提升自己。

    汪宏彬有名气,有粉丝支持,这部拍不好还可以有下部。

    许落是新人,机会要一点点攒。

    攒起来,会成为吴英英给他谈资源时的筹码。

    许落力量有限,只努力做好分内的事,这样吴英英以及她带领的支撑他的整个团队就不会白费心血。

    人真正面对和挑战的都只是自己。

    如果有一天他强到和汪宏彬站在一个平台,甚至更高,汪宏彬的态度自然会变,世界也会变得和蔼。

    这些事许落早就看明白,并不困扰,也不会愤怒。

    汪宏彬到底不甘心,又发动剧组的演员孤立许落。

    许落本就不爱交际,并未察觉。

    还是和他交好的演员偷偷提醒他,问他要不要和汪宏彬低个头。

    许落谢了对方,说考虑考虑。

    他不会去道歉。

    没错是其一,二是汪宏彬不是那种适可而止的人。

    一旦服软,只会引的对方变本加厉。

    许落从小遭受的霸凌没有五十也有三十,早会判断形势。

    他在剧组虽然是新人,但背靠大公司,经纪人给力,导演也支持,业务好还不招惹是非,能立住。

    该硬的时候就要硬。

    果然,眼看许落丝毫不在意汪宏彬的小动作,原本嫉妒许落拿到好角色,想趁机踩许落两脚的几个小演员,也都偃旗息鼓。

    余亭本来还怕许落难过,见他无所谓,不由安心。

    他劝道:“哥你不介意就行,这圈子咖位大的就是爹,等咱们红了的,至于别的,就是得防着他买通告说你难相处,他的粉丝可不少”

    许落:“没事,杀青时请导演给我录一段寄语,谣言就没多大说服力。”

    周导是名导,汪宏彬在他面前不敢放肆,不会明目张胆和人对着来。

    余亭一想还真是,剧组导演最大么,顿时轻松了。

    许落转给余亭两万块钱,让余亭请剧组关系好的人吃饭联络联络感情。

    他无所谓,但余亭是个爱热闹的。

    别的演员孤立他,大概率连带余亭也被排挤,拿钱开道,方便快捷。

    余亭不肯收。

    许落就说这钱是情报费,也不是要他一次性就用掉,来日方长。

    许落不小心听到余亭跟家里打电话。

    原来余亭跟他一样都是在农村长大,余亭是他爷爷养大,余爷爷的养老院正催余亭交钱。

    余亭平常嘻嘻哈哈,其实自尊心极强。

    许落正愁没法帮他,天降这个机会。

    生活再难,有人记挂总归不一样。

    许落看余亭,有时感觉看到的其实是自己。

    余亭在剧组混的挺好,演员之间虽有倾轧,但助理都是打工的,互相之间除了个别势力眼的,并不互相为难。

    很多助理还羡慕余亭跟的是许落。

    余亭知道许落给他钱就不会再过问。

    暗道许落真是他的福星,他正好有个坎儿过不去。

    余亭打给养老院一万块钱,狠狠的松了口气,暗暗对许落更加上心。

    余亭还跟吴英英提起剧组的事,感慨许落大度又聪明。

    吴英英叹气:“他以前一定吃了很多苦。”

    她认为许落的处理方式没毛病,又补充说让余亭多留一些许落和剧组礼仪指导、老戏骨这些人交往的画面。

    这些人对汪宏彬无所求,自然随心而动的喜欢许落。

    将来汪宏彬要老实就算了,要是污蔑许落不合群

    证据甩出去,耳光给他打的啪啪响。

    反正咖位低对上咖位高,咖位低的曝光度肯定会上去,怎么都不吃亏。

    要是网友一看许落比汪宏彬强那么多,说不准还倒戈。

    吴英英深谙圈里套路。

    这般一想,倒真有些期待汪宏彬出个幺蛾子,好让她家许落捡漏。

    许落不在意汪宏彬的小动作,汪宏彬越发气的睡不着。

    打从进这个剧组,他的风头就逐渐被许落抢光。

    汪宏彬长的很帅,在流量圈子里都算出挑的。

    可偏偏不论是个头还是头肩比,再到仪态和上镜的好看程度,都差许落一筹。

    还有记台词的功底,许落简直是魔鬼。

    偏偏男一和男二对手戏特别多,常常在一个镜头里。

    他一开始想压许落的妆造,导演却不肯。

    说什么前太子的悲剧是这剧的大看点,尤其许落那张脸,必须要多好看就有多好看。

    汪宏彬感觉全世界都在跟他作对。

    要不是他才开始拍戏,经纪人让他低调行事,他早在微博诉苦了。

    这天隔壁剧组来了大投资商请人吃饭,请《青宫曲》剧组也去热闹。

    周导提议主创人员都去。

    饭局结识有实力的人,是这个圈子往上攀爬的常规途径。

    很多艺人在饭局上得了投资商或大佬的赏识,随口丢两个资源,转眼地位就不可同日而语。

    汪宏彬立即感觉机会来了。

    他买通剧组通知各种活动的副导演,副导演通知许落聚餐的时间就晚了半小时。

    到时许落不来是目中无人。

    来了说时间通知错,又会给人留下找借口或人缘差的印象。

    到两个剧组大聚餐这天,汪宏彬兴致勃勃的进了包厢。

    他怀疑自己眼花了。

    要不然许落怎么会在。

    许落竟然比他早到不说,还正被周导引荐给隔壁组导演

    许落收到的聚会时间的确不对。

    但余亭听了许落的话,虽然平常他就混的不错,还是特意请剧组交好的几个人好好搓了一顿。

    八卦是下酒好菜。

    副导演和汪宏彬勾勾搭搭勾的事就被拉出来议论了一番。

    吃人嘴短。

    有人不知怎么听到的风声,提醒了余亭一句。

    余亭心细,再收到副导演的通知都会找别人核对一遍,正好就核对到这一次有问题。

    包厢内能容纳三十人的大桌,两个剧组的人各占一边。

    中间主位留着,给那位大投资商。

    早有消息传出来,这次来的投资商不单身家丰厚,而且年轻英俊,不比当红明星差。

    在座的艺人男俊女靓,野心勃勃摩拳擦掌的不在少数。

    许落是男二号,座位在汪宏彬旁边。

    他专注听八卦,忽然听汪宏彬低声咬牙问他:“你很得意是不是?咱们走着瞧!”

    许落:“”

    汪宏彬见许落面无表情,似乎将他看透,心头更堵。

    他能混到今天自有本事,很快又有了主意。

    许落就见汪宏彬忽然换了笑脸:“许老师,剧组人人都说你人好,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汪宏彬声音不小,众人都看过去。

    许落“困惑”:“你刚刚还说让我走着瞧”

    汪宏彬僵住。

    不知谁笑了一声,气氛诡异中带着点雀跃。

    箭在弦上,汪宏彬按捺怒气说:“我和小赵一向玩的好,桌子这么大,不好聊天,拜托许老师和小赵换个座?哦对了,椅子也搬过去,都坐过了,不换的话不卫生呢。”

    小赵是坐在末席的艺人,新人,还没签公司。

    他和许落一样,都是被导演亲自挑选的比较符合角色的人。

    汪宏彬不单是为羞辱许落。

    他的经纪人早打听过,新来的投资商财大气粗且还是青年才俊,是难得一见的金大腿,不抱可惜了。

    别人不足为据。

    可就许落这张脸,坐这么靠前,还坐他旁边。

    汪宏彬这心里实在是没底。

    许落听余亭说,汪宏彬说这部戏拍完会将小赵引荐到他的经纪公司。

    还许诺一定能是B签。

    小赵因此唯汪宏彬马首是瞻。

    在剧组孤立或对许落表示过敌意的小演员,基本都被汪宏彬利诱或威逼过。

    果然,姓赵的演员已经站起来,满怀期待的看许落:“谢谢许老师。”

    刚才许落那一句“走着瞧”,人人都知道汪宏彬是刻意为难。

    可汪宏彬咖位大,请求的又是换位置这种小事。

    许落不答应是小气,答应了还要自己搬椅子,可真是丢脸到家了。

    周导爱才,也厌恶汪宏彬无事生非。

    他本想替许落解围,见许落并不慌张,又打算再看看。

    许落正好不想和汪宏彬挨着坐。

    而且这家店在影视城以贵和好吃闻名,他最近瘦了两斤,正准备放开了享受一顿。

    末席好啊,谁都不关注。

    不过就是换也不能由着对方来。

    许落正要说胳膊扭伤了,汪宏彬想换座,就请他帮自己搬椅子。

    若汪宏彬拒绝,他也拒绝换座。

    忽然包厢门被敲了两下。

    和缓而有分量的一句问:“这是在做什么?”

    众人看过去。

    高大挺拔的男人站在那里,腿长的要命,眼睛黑沉面相桀骜,竟是一种破釜沉舟般直入人心的英俊。

    许落感觉这男人有些眼熟。

    男人目光扫到许落,眉梢轻轻一挑。

    汪宏彬在经纪人那见过林准的照片。

    偷拍照,模糊不掩帅气。

    没想到传言不虚,林准本人竟真比当红艺人都好看。

    而且好像在看他。

    难道是一见钟情?

    今天他确实特意打扮过。

    汪宏彬迎上去:“林总来了,您快请进,大家都在等您呢”

    第 36 章 我是喜欢他,但更爱我自……

    林准只是楚淮的化名, 林是楚淮母亲的姓氏。

    自从在徐天文的马术俱乐部开业仪式上看到宴山亭护着许落,楚淮便想到借许落给宴山亭极大难堪和痛苦的主意。

    凭什么那件事后大家都痛苦,宴山亭却想跳出来。

    他一生不得解脱, 宴山亭也休想!

    发现许落从事的职业,楚淮暗道老天有眼,连母亲都在帮他。

    楚淮的母亲曾是闻名全国的演员。

    为怀念母亲,楚淮经常化名林准参与影视业的投资。

    这回他特意投资《青宫曲》隔壁的剧组, 才有了这次的饭局。

    楚淮刚才一眼就看出包厢暗藏风雨, 风雨的中心正是许落和汪宏彬。

    他不认识汪宏彬, 但已经讨厌他。

    这人扭捏作态, 使楚淮一句早酝酿好的, 为许落准备的“原来你也在这里”卡在了喉咙。

    楚淮问汪宏彬:“刚才, 你们在说什么?”

    汪宏彬顿时更精神:“我想和熟悉的朋友坐一起, 正请许老师换个座,只是他好像不愿意”

    说着话, 他得意的瞟了眼许落。

    楚淮比汪宏彬高半个头,视线越过他头顶看向许落:“原来你姓许,姓好听,名字呢?”

    他原本气场摄人, 这一句却明显温和轻快。

    汪宏彬目瞪口呆。

    难道刚才林准看的是许落?

    其他人也意外。

    刚才他们看汪宏彬主动迎过去, 还以为汪宏彬和这位林总早就熟识。

    许落这时认出楚淮是那个低血糖昏迷在小巷的“艺人”。

    叫什么对方好像说过,当时他忙着科普低血糖的危害,有些急,就没记住。

    原来不是艺人,是个有钱人。

    差点饿晕的有钱人,也是难得,他说:“我叫许落。”

    楚淮说:“没想到能再见到你, 真是缘分,今天我做东,一切事交由我处理?”

    许落自然答应。

    楚淮的母亲死于自杀,他对母亲的感情极深。

    许落在母亲去世后立即投奔曾经抛妻弃子的渣爹,还借机攀上宴家,在楚淮心里不是什么好人。

    但眼下汪宏彬实在坏的很明显。

    这正给了楚淮搏许落好感的机会。

    楚淮点了隔壁剧组的导演问事情始末,果然是汪宏彬作妖,就满足了汪宏彬的愿望

    汪宏彬亲自搬了自己的椅子。

    姓赵的小演员也是。

    两人搬着椅子以面壁的姿态坐在包厢角落。

    林准说既然他们这么想私下聊天,那饭也不必吃了,这就好好的聊。

    汪宏彬是当红流量,身怀巨大商业价值,自有傲气。

    但他不敢不听楚淮的话。

    他听经纪人提过,这位林总神龙见首不见尾,但每次出手都是大笔投资,背景深不可测。

    林准若站着,汪宏彬经纪公司的大老板都不敢坐着。

    汪宏彬很后悔。

    若早知许落有大靠山,他怎么也不会和许落过不去。

    艺人和投资商似乎总能扯出曼妙话题,众人见状便这样想许落和楚淮。

    楚淮正色解释,是许落救了他的命。

    许落由此判断,林准是个正派但身体不好的有钱人,好人。

    他不会就救命之恩勒索什么。

    但林准做东,还是大投资商,这意味着这包厢地位最高的一个不会为难他。

    许落放松很多,就放心的享受这顿大席。

    被投资商亲口承认的救命之恩,这分量可重。

    隔壁剧组的导演顿时反思刚才和许落说话,自己的表情和蔼不和蔼。

    其他人也纷纷有了和许落结交的心思。

    也有表示想和楚淮深入了解的。

    楚淮没理会这些绯色暗示。

    他只讨论当下行业现状和投资方向。

    还说有扶持优秀演员的计划,让两位导演推荐合适的项目和人选。

    楚淮说:“钱不是问题,这些年我继承的家族产业和投资的新兴行业发展的都还可以,每年全权投资两三部影视剧不是大问题。”

    如今投资不比以前小打小闹。

    全权投资两三部剧,哪怕只是电视剧,但凡质量可以的,资金至少在九位数以上。

    他这般财力雄厚,还有大方撒钱的意向,满桌人目光灼灼。

    楚淮说着话,又看了许落一眼,心头不由一梗。

    和之前一样,许落还在专心致志的吃东西。

    楚淮不知道许落是真傻还是装傻。

    可傻子会一步步往高了走?

    难道宴山亭只是单纯好色?

    毕竟许落是真的好看。

    楚淮常年投资影视剧,眼光极好,看出许落是天生的上镜脸,尤其适合大银幕,只靠脸都能大杀四方。

    满桌子艺人多半有名气,打扮精致红气养人。

    楚淮平心而论,这些人都比不过只穿素净长袖长裤的许落。

    许落吃东西慢条斯理,满足又专注,楚淮不禁想起无害又漂亮的小动物,小猫之类的。

    许落夹了一块红烧鱼块。

    餐桌转了一圈。

    楚淮也夹了一块红烧鱼块,味道好像是不错。

    原来许落爱美食,或许还有欲擒故纵?

    楚淮年少掌权,城府极深,打量的轻描淡写,几乎不为人所觉。

    许落不知道被他看了很多眼。

    但他知道自己的定位。

    他虽然靠着男二号的名头上了桌,但论地位和小赵差不多。

    这种场合,没他这种小虾米插嘴的份,既然不会被为难,当个NPC最妥当。

    不过许落有竖起耳朵。

    他记性很好,记住众人话语中有意思的事,想着回头告诉吴英英。

    信息就是价值。

    他用不上,吴英英未必。

    楚淮说的投资,许落不感兴趣。

    这种大投资商,出手就是九位数打头,必然有无数大势力趋之若鹜。

    许落不敢高攀。

    他还没到能带大资本赚钱的时候。

    若哪一天真红到那份上,许落自然会争取。

    一席宾主尽欢,一点小尴尬是有人要楚淮的联系方式。

    楚淮说:“刘导有我助理的联系方式。”

    他大大方方的高傲,要联系方式的人只觉冒犯了他。

    临了楚淮却特地走到许落身边:“小许老师,加个联系方式?”

    他已经积极的亮出二维码。

    许落只好顶着一众羡慕的眼神,扫了他亮出来的二维码。

    出包厢门时他特意戴了口罩,许落想到他那张脸,倒不意外。

    忽然许落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林准推送的一张微信名片:“这个也加一下,我的公用联系方式,没所谓,有人要,可以给。”

    许落正愁这件事,不由一笑:“好,谢谢。”

    一开始林准特意在众人面前维护他,临走加联系方式也是关照的一种。许落承他的情,暗道这真是个不错的人。

    林准离开后,包厢几乎所有人都主动加了许落的联系方式。

    当晚回去后,汪宏彬主动找许落道歉。

    他还请求许落给他林准的联系方式,许落没给,汪宏彬也不敢强要。

    通知许落时间错误的副导演给许落倒了歉。

    做人留一线,许落也没拆穿他。

    副导演知道许落聪明,又知他有大靠山,不敢瞒着:“是汪宏彬的主意,这件事我欠你一个人情,日后尽管来要。”

    许落毫不意外。

    见他这样,副导演不由暗惊,庆幸自己说了实话。

    之后陆续有许多人要林准的联系方式,不惜许诺许落各种好处。

    许落和吴英英商量。

    吴英英说不给就是结仇,许落毕竟咖位小,但给的话,不白给。

    反正确实是那位林总的联系方式。

    而且不能给的太痛快。

    要不然人家只觉许落廉价或好欺负,要再索取,反倒得不偿失。

    许落觉得有道理。

    除了周导和熟悉的两个副导以及关系好的两个演员是白给,其他人许落都或多或少落了人情或实惠。

    譬如隔壁剧组的男一号,人就许了许落一个中档广告的位置。

    凑人头露个脸赚人气不说,还有钱拿。

    吴英英听余亭形容那位林总的多金帅气,问许落怎么看。

    许落:“好看,多看,养眼长寿,没别的。”

    吴英英知道他听懂了,只道:“你还年轻,姐也不是不让你恋爱,只是不能瞒着我,否则措手不及”

    许落说:“姐,我保证两年内不谈恋爱。”

    吴英英知道许落说话算数,放下心,好奇道:“为什么是两年?”

    许落说“事业稳定一些,也更成熟,更自由吧。”

    他无法和人亲密相处,也不感兴趣,但话不能说太满,免得吴英英反倒不信。

    工作之外,许落的私生活也很舒适。

    他抽空会去看奶奶。

    林准没再出现,但他经常和许落微信聊天。

    大概是因为许落救过他,他很信任许落,总分享一些投资的想法,还问许落的意见。

    许落对林准兴致勃勃的几千万乃至几个亿都听的麻木。

    至于想法。

    他实话实说:[没想法,没有过那么多钱]。

    又小心建议:[这种算商业机密吧,你别总告诉别人,万一]

    林准说:[没有万一,只告诉你,我觉得你不一样]。

    许落禁不住笑了下:[哦]。

    他过年时看过一个很火的偶像剧,里面一个风流公子哥经常对女孩子说“我觉得你不一样。”

    当然林准肯定说的很真诚。

    许落暗暗检讨,他不应该笑。

    林准或者说楚淮,看到许落回复的那个[哦],沉沉吐了口气。

    他问:[哦是什么意思]

    许落不想骗他,只好说了偶像剧的事。

    楚淮:“”

    他将锁在办公室抽屉,每天都会研读的《恋爱宝典》丢进垃圾桶。

    想想觉得不妥,万一保洁捡到

    又捡起来,准备在回家路上丢进无人在意的垃圾桶。

    正好助理来送请柬,徐天文的生日,准备在别墅大办宴会。

    楚淮自然不去,连请柬都懒得看。

    他记得许落的生日就在下个月。

    据《恋爱宝典》描述,每个特殊节日都是增进感情的好时机。

    楚淮开始讨厌这本书,但这句话说的道理。

    不过他不会在许落的生日搞事情,免得被宴山亭发现,这也是他不常去剧组的原因。

    来日方长。

    楚淮感觉许落很像书里说的那种爱情高手,很会钓人。

    就怕他不钓。

    有目的的人,总会忍不住露出真面目。

    许落和宴山亭也收徐天文过生日的请柬。

    徐天文做了纸质的请柬,还做了电子版的,他有许落的联系方式,就又发了电子版的。

    陈匀也通知了许落。

    他还问许落什么时候回家一趟:“大少爷也很惦记你。”

    许落不信陈匀的话,他早知道陈匀总试图撮合他和宴山亭。

    他问陈匀,徐天文的生日宴他送什么礼物合适:“不要告诉亭哥,他忙。”

    陈匀:“徐天文,他有什么特别吗?”

    在宴家时,许落只关心老太太和大少爷,从不拓展交际圈,陈匀都看在眼里。

    外面那些人传陆家攀高枝,许落攀高枝。

    可陈匀看,许落分明是真心喜欢大少爷,从不图什么别的。

    许落记得之前徐天文热情招待他的样子。

    虽然对方大概率是看在宴山亭的份上,但那份热情他毕竟得到,礼尚往来,该有个响应。

    陈匀一下就不意外了。

    他暗道许落就是这样一点点好就能哄好的人,可惜大少爷不知道珍惜,弄的许落现在都不爱回家。

    需知人的心要冷了,再想焐热可就难了。

    陈匀给许落准备了生日宴的礼物,没有告诉宴山亭。

    不过到底又大胆了一回。

    他提醒宴山亭,下个月就是许落的生日,看宴山亭不为所动,陈匀心头叹气。

    宴山亭不是不为所动,只是毫不意外,他记得许落的生日。

    他过目不忘。

    当初许落的调查资料,什么时候上大学,高考多少分,他都记得。

    许落很聪明,很优秀。

    那张毕业照很青涩,但眼睛里有很亮的光,比现在要亮很多。

    宴山亭一直想吩咐陈匀一件事,最后还是吩咐钟宣去办。

    几天后,宴山亭在一家中档酒楼“偶遇”许吉西。

    许吉西来这里谈事。

    这种高档酒楼花费贵的要命,好在公司那边报销。

    不过账单他还是看的肉痛。

    没想到会遇到宴山亭,不过想想也是,这位本来就是有钱人。

    让许吉西意外的是,不过一面之缘,宴山亭看着又是个不茍言笑的,对他居然依旧很有礼貌。

    宴山亭说:“遇到就是缘分,我正好忙完了事,不如喝一杯?”

    许吉西自然不会拒绝,他正有意打探许落的事。

    虽然许落说一切都好,这位宴先生对许落的重视似乎也左证了这一点,但许吉西总觉得哪里不对。

    前不久公司签了个富二代,家里玩命给砸资源。

    人家的家产才几个亿。

    许吉西忽然就想明白了。

    陆家既然对许落好,怎么半点资源都不给他,让许落自己在这浑浊动荡的圈里闯荡?

    许吉西不记得自己怎么喝醉的。

    今天聊的可真好,宴山亭话虽然少,但每一句好像都说在他的心坎上。

    许吉西就忍不住说了很多话。

    说的好像还大都是许落的:

    许落被姑姑许菱素收拾的干干净净去上学,像年画上的娃娃,白白嫩嫩,一眼能看出是个城里小孩,但总被弄脏衣服,书包也被丢进臭水沟。

    许落又被同龄的孩子围住唱难听的顺口溜。

    许落挨打更是家常便饭。

    外面挨了打,回家会被许菱素骂不爱惜东西,还会挨打。

    挨打之后,母子两个都哭。

    许落一边哭一边换干净衣服。

    偶尔左邻右舍奚落的声音太大,许落哭的更伤心,许菱素就会拿着菜刀冲出去。

    乡里乡亲,自然有人去拦。

    可许菱素人缘不好,长的漂亮还没有丈夫,吃亏是常事。

    有一年过年,难得有小孩叫许落出去玩。

    许落被围攻,兜里的糖果被抢走,新衣服被人用小刀割破,躲在草垛里不敢回家,结果睡着。

    急的许菱素在村里池塘乱捞差点淹死。

    许落还很辛苦。

    许菱素不让他干出力活,说会晒坏。

    许落就去给人补习,一个假期过去,嗓子常常发炎很久。

    现在他话说多嗓子还会发炎。

    原本以为上大学就好了。

    许落做家教攒了一些钱,兴冲冲说带许菱素出来租房子住。

    许菱素不肯,她做保姆,让许落专心上学。

    许落盼着早些毕业上班,挣很多钱让许菱素享福。

    后来许菱素又病了。

    反正以前的许落可惨了,许吉西说的直流眼泪。

    宴山亭居然还说:“看着不像。”

    许吉西便忿忿的举出更多的例子。

    那么多糟心事……

    这时候宴山亭看着可很不讨喜,还有心情喝酒,一杯接一杯。

    许吉西便没有说许落后来都打了回去。

    打架可狠,既是校霸又是学霸。

    到高中,怕打架被开除学籍不能高考,才变成了纯学霸。

    好在县城的高中,老师很爱惜好苗子,还说许落是状元种子,许落的日子就平顺多了。

    许吉西在豪华酒店的大床上清醒后,后悔的直拍脑袋。

    那个心理学的术语怎么说来着?

    叫叫“破窗效应!”

    许落现在看着小白杨一样精神,结果他给捅这么大篓子,万一宴山亭嫌弃许落过去总挨欺负

    许吉西记得许诺过宴山亭,不告诉许落这事,免得许落伤心。

    但在许落的实际利益和境遇面前,诺言算是什么。

    许吉西坦白了自己的罪过。

    许落听的扶额:“哥你记性也太好了。”

    许吉西:“你不生气?”

    许落:“没事,他要真看低了我就不是真朋友,不算损失。”

    许落猜许吉西说了一点谎。

    这个堂哥是个话痨,又关心他,八成是他故意拉着宴山亭想打探他的消息。

    宴山亭是能掌握大集团的人,智商多高。

    所以最后变成许吉西把他卖了个底儿掉。

    不过都不重要,过去就在那里。

    那就是他。

    而且他在宴山亭眼里本就是个好色虚荣的人,再加一个童年是个倒霉蛋也没什么。

    许吉西喝醉睡了一宿,还差点吐宴山亭一身。

    宴山亭回家又喝了一些酒。

    他没想到许落过去过的竟然是那么惨的生活。

    同龄人的欺辱,成年人的冷眼旁观,暴躁易怒还会动手的的母亲,还有困窘的生活。

    这样一个孩子,纵然贪婪些,纵然无情些,很正常。

    纵然纵然讨厌母亲,也正常。

    爱和恨总有个高低,许落是体验人,他觉得恨更多无可厚非。

    上次哭那么难过,是因为想起了过去吗?

    还是说,他这个做丈夫的,其实也是让许落委屈落泪的一员。

    宴山亭的心情很复杂。

    他无法很快辨别一些陌生的情绪,但他确定,他该对许落好一些。

    宴山亭宿醉头疼,下午才恢复精神。

    他问陈匀:“你之前说小少爷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陈匀积极响应:“要提前准备吗?”

    宴山亭:“再说。”

    他不知道许落喜欢什么。

    那张卡还是没动,许落还一直拍戏,家都不回。

    陈匀抓住机会,咬牙说了许落参加徐天文生日宴的事。

    宴山亭之前并没有看请柬:“哪天?”

    陈匀:“今天,虽然是晚上开party,但小少爷要赶回剧组,又不爱热闹,估计会提前给他祝贺。”

    宴山亭站起身,又低头看自己的衣服。

    他穿的能出门的常服,本想去剧组。

    陈匀:“帅的很!我去开车,礼物的话小少爷带了一瓶酒,您带同年份的?”

    这时许落也正从剧组去往徐天文的住所。

    徐家子弟众多,现在主事的是徐天文的父亲和哥哥,徐天文不爱被管束,住在外面的别墅。

    陈匀否决了许落自己准备礼物的事。

    他有些看出来,许落在跟宴家撇清关系。

    这怎么能行!

    陈匀还怕耽误许落时间,早将宴山亭珍藏的酒送去许落剧组。

    到徐家附近,许落联系徐天文,说想把礼物给他:“晚上的活动我就不参加了,我还有点事。”

    其实剧组能请假,但这里不是他一个假少爷该玩的地方。

    许落风尘仆仆,徐天文自然看的出来,心下感动。

    徐天文坚持请许落喝杯茶:“不会有人打扰,总要聊几句?。”

    这种坚持却考虑宴山亭的地位,也因许落的真诚。

    以许落现在的地位明明可以不搭理他,却悄悄的来,这心可比真金都真。

    这时徐天文家已经来了一些公子哥。

    都是比徐家地位低的。

    公子哥们说是帮忙,其实是表达态度和联络感情。

    有人远远看到徐天文从泳池对面引着个年轻人进去,猜测那年轻人身份不普通。

    他们就不敢打扰。

    人群中却有人兴奋的说:“那是我哥,哥!”

    说话的是陆星喻,他的禁闭期没过,但在林云柔的保护下已名存实亡。

    陆星喻还通过林家搭上家世更好的公子哥。

    对方也是想居奇货,虽然陆家和许落现在闹翻,但打断骨头连着筋,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好了呢。

    于是他带陆星喻来徐家长见识,只当养了个蛀虫。

    没想到这蛀虫运道好,第一回就有了扶摇直上的机会。

    陆星喻一路连喊带蹦,划分区域禁止人乱闯的安保没敢拦。

    听着人喊“哥”呢。

    徐天文看许落脸色,没看出什么来。

    但他听过那些八卦,知道最先是陆星喻暴出许落出身农村。

    徐天文本能挡在了许落面前,许落看着太文艺,哪经得住这个没皮没脸的弟弟。

    许落说:“没事,麻烦你找个清静地方,我和他聊聊,到底是亲兄弟。”

    现在追究谁让陆星喻冒出来的,一点意义都没有。

    但他烦透了陆家,既然外部总有人蠢蠢欲动,不如釜底抽薪。

    许落真正生气的时候,其实一点火气都不带。

    徐天文暗道许落果然心软,要他有这么个弟弟,那么个爹,再有宴家那位做靠山,早就翻天了。

    他引着许落和陆星喻去了自己的书房。

    陆星喻兴奋的脸都红了,他早忘记自己过去做了什么。

    只想着今天好好讨好许落。

    回头家里和舅舅家都要高看他一眼。

    到时候零花钱、跑车反正要什么有什么。

    今天那些公子哥个个都用鼻孔看他,却对徐天文点头哈腰。

    结果徐天文对许落却是言听计从的样子。

    而他陆星喻是许落的亲弟弟,是宴总的小舅子。

    血脉至亲,什么大仇过不去?

    要是回头再找一个宴总的兄弟朋友结婚,就是他爹,看许落的例子,将来肯定也要求着他哄着他。

    徐天文才从书房出来,佣人告诉他,有贵客来了。

    许落不知外面的事。

    他看出这里是徐天文比较私人的领域,没往里进,只坐在距离门不远的沙发上。

    陆星喻讨好的凑过来:“哥,真没想到你会来”

    许落习惯了陆绍元的厚颜无耻,暗道陆星喻倒是一脉相承。

    他抬眼:“你确定要承认我是你哥?”

    陆星喻见许落眉眼平和,一颗心落了地。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舅舅们都教他了。

    虽然心里照样瞧不上许落,他还是说:“当然,我们虽然不是一个妈生的,但是爹一样,妥妥的亲兄弟。”

    许落看出陆星喻“进化”了,想看看背后的人指点了他什么。

    他问:“还有呢?”

    陆星喻被教过,要再遇到许落只伏低做小亲近相处,不要提任何要求,要徐徐图之。

    但许落看着很好讨好,看看,随便奉承两句脾气就被捋顺了。

    陆星喻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宴总家世太好了,谁知道将来什么样?你把我介绍给宴总的朋友?宋栩风最帅,家世最好,我们兄弟拿下他们兄弟,以后宴家你说了算,宋家我说了算”

    陆星喻在关禁闭后暴食暴饮。

    如今脸胖一圈,走路也笨拙很多,原本的年少清秀转成油腻。

    许落不认为长的不好看就是不好。

    审美本来就是人为制定的东西。

    但陆星喻愚蠢自大,其他方面和宋栩风都是天壤之别。

    什么介绍,这话陆星喻好意思说,许落都不好意思听。

    原来这就是陆家和林家打的主意。

    一个家族不思进取,只想靠婚姻关系上位,走不长远。

    许落说:“你要不要去照照镜子?”

    陆星喻笑容僵硬一瞬:“哥你开玩笑呢吧。”

    许落诚恳的说:“你们总是这么骚扰我,这让我很烦。”

    陆星喻:“”

    许落:“不过倒也提醒了我,我也有陆绍元的血脉。哪天陆绍元有个三长两短,他和我妈摆了酒的,算事实婚姻,陆家至少有我的一半。”

    陆星喻腾的站起来:“你休想!”

    许落:“为什么不敢,你以为我还是孤身一人?宴家已经接纳了我,我要什么就是宴家要什么。就是把陆家全抢走,你又能怎么样?你的舅舅们又能怎么样?”

    陆星喻感知到一种从灵魂而来的寒意。

    是了,许落也是陆家人。

    他只是有意忽视这一点。

    周围多的是子女争家产的人家,陆星喻知道许落说的没错。

    许落站起身,他比陆星喻高一些,原本陆星喻站着都感觉被压制,这一下不禁后退两步。

    许落:“你的舅舅们和你的父亲容忍你,推你出来,不过是因为你有利用价值。我夺了你财产又怎样,只要我给他们一些好处,我就是他们的好外甥好儿子,陆星喻,你听不懂的话,把我的话告诉你妈妈。”

    一个父亲未必会爱他的儿子。

    但母亲十月怀胎悉心照顾,多半舐犊情深。

    林云柔是妹妹是妻子,可也是母亲,若为了捍卫陆星喻的继承权,一定会从中阻拦很多事。

    轻易压制住陆星喻,许落的心情也并不怎么好。

    想到陆家他就会想到许菱素。

    生命的凋零多么容易,人生几十年,争权夺利苍白到无趣。

    他朝门口走去,陆星喻却不甘。

    从前他在家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从未被这样

    他说不清楚,反正不该是这样!

    陆星喻追上去,想要许落疼,要许落服软求饶。

    这种感觉很熟悉,很快意。

    曾经在医院他打过许落。

    许落那时都不会还手,纯粹的书呆子,很怂,像人肉沙包。

    陆星喻没有碰到许落。

    许落太快了,背后长眼一样忽然转身抓住他的手臂。

    一扭一送,就将他狠在了门板上。

    他早防着陆星喻动手。

    陆星喻挣扎,发现竟一点都动不了。

    他比许落胖很多,肚子上的肉都晃荡,可就是动不了。

    许落虽然瘦,但余亭很注意他饮食的营养搭配。

    剧组餐之后常常有别的补充。

    还有林准,隔三差五送来很好吃的菜。

    许落拍的古装戏。

    春天拍冬天的,盔甲很厚,汗出的一重又一重,骑马很累。

    他的武器仿真度很高,重的很。

    这般辛苦,他现在小肚子上都有了腹肌的轮廓。

    厚重的门咣的一声,走到门前的徐天文被吓了一跳。

    宴山亭迅速上前一步。

    他听到许落平稳又冰冷的话:“陆星喻,你自找的!”

    是陆星喻想扭头咬许落手腕,脑袋被按在了门板上磕了一下。

    徐天文怀疑自己耳朵坏了。

    宴山亭看他,抬了下手。

    徐天文:“?”

    下一秒陈匀已经揽着他的肩膀,半揽半请的将人带到了远处。

    书房的隔音很好,但许落贴着门板说的话。

    宴山亭整个人都很恍惚。

    听声音许落没吃亏,可瘦巴巴白嫩嫩,眼珠都透着水润乖巧的许落,能这么凶?

    必然是陆星喻太过分,上次口无遮拦,本就其心可诛!

    宴山亭怜惜许落。

    他让徐天文离开,是有意让许落痛快出气。

    若许落吃亏,他再进去。

    陆星喻不忿叫嚣:“你敢动我,我妈不会放过你,我舅舅他们很疼我的!还有我爸”

    许落:“刚才的话你没见?”

    他只好说的再明白些:“我和宴山亭是法律认证的伴侣,宴山亭的就是我的,他大权独揽,宴家几千亿的资产是他的,也可以说是我的。林家和陆家加起来是宴家的对手?哪天要是你们再来烦我,枕头风知道吧,我吹一吹,让宴山亭把陆家给我抢过来。还有林家,再让林家破产怎么样?到时候你就是去捡垃圾,我都会雇人跟你抢。”

    陆星喻强忍恐惧说:“宴总做事强势但很讲理,怎么会”

    许落说:“你以为他为什么那么快答应和我领证,他对我一见钟情,我要什么他都肯满足我。”

    陆星喻:“欺行霸市,你不怕败坏他的名声?”

    许落冷声说:“那怎么了?我是喜欢他,但更爱我自己。我很会哄他,还很会哄他的奶奶。他们喜欢我一分的力量,落在陆家都是灭顶之灾。”

    第 37 章 热恋中的小情侣就是这样……

    若许落说不喜欢宴山亭, 只是利用他,陆星喻倒不会信他。

    那可是宴山亭,权势顶端俊美多金, 还洁身自好。

    当初许落嫁给宴山亭,不知多少人红了眼。

    但许落说的是他喜欢宴山亭,但更爱自己,陆星喻心头便生出绝望和畏惧。

    陆星喻再不挣扎:“你就不怕我说出去?”

    许落放开辖制陆星喻的手臂:“口说无凭。”

    陆星喻:“我头上有伤!”

    许落平静说:“你伤到头失忆了。刚才你追我, 没站稳, 自己撞到了门板上。”

    他看着很真诚, 仿佛叙述事实。

    陆星喻的眼神控制不住的涣散了一瞬。

    陆星喻恍惚想起他大舅对许落的评价。

    大舅说许落能从贫瘠的山村考到知名学府, 还能迅速拿下宴山亭, 心机手段不可小觑, 要是林家或陆家的子弟有许落一半的脑子和志气, 他们的家族必然能再上一层楼。

    那时陆星喻很不以为然。

    许落不过是沾了长相的光,要他有许落那张脸

    可是宴山亭身边缺好看的人?

    那些人家世还好。

    偏偏只有许落登堂入室。

    许落真的心机很深, 看把宴总给迷惑的,文文弱弱,动起手却这么利落。

    能文能武,真是太可怕了。

    门外的宴山亭也很恍惚, 有那么几次, 他一度想推门而入。

    这小骗子,又撒谎!

    他什么时候一见钟情?

    什么时候被哄的晕头转向言听计从?

    分明是许落自己贪财好色

    还枕头风,每天扒着床沿睡的是谁?

    他提了两次健身就长住剧组,两个多月家都不回的又是谁?

    只是许落到底一路辛苦。

    如今陆星喻又逼上门。

    新仇旧恨,便是许落满口胡说八道,却是情有可原。

    何苦拆穿了让他难堪。

    比起被陆星喻欺辱,能狐假虎威保护自己, 很不错。

    宴山亭好气又好笑,一时觉许落到底是个孩子,稚气未脱。

    怎么能随便说让一个家族破产。

    林家有些产业,旗下员工不少。

    这种大集团不知给社会提供多少岗位。

    一朝动荡,员工或失业或减薪,背后千家万户倒霉,连带社会不安。

    不过这事也怪他。

    许落哪里知道林家早就被他敲打过,早收敛了。

    不过人心贪婪,永远会为了利益蠢蠢欲动。

    宴山亭暗道便是有天许落真求来,他万万不能做这种胡涂事。

    就是许落哭再可怜也不行。

    当然,他也不会看着许落被旁人欺负。

    昨晚宴山亭酒后做梦,从草垛中抱出小小的哭睡着的许落。

    可是光阴不可回头。

    眼下许落是他的妻子,小小年纪,正该他庇护。

    至于陆家,陆绍元确实过分。

    若许落想争财产。

    他本就在正道上占着理,自己再居中施压,陆家该属于他的那份,大可光明堂皇的争取。

    最让宴山亭没想到的是,许落居然有这样凶悍的一面。

    奶奶说许落像小猫,照他看,这分明是只小豹子,从底层厮杀出来,也难怪。

    只是这小豹子居然还肖想他。

    自己前些日子竟相信他改了,却是差点让他骗了过去。

    还有那些宴家资产归属之类的话。

    许落到底有前科,宴山亭无从分辨他到底是恐吓陆星喻,还是真有这种念头。

    也许真正的答案只能等两年后。

    到时候只看许落会不会干脆离开宴家。

    料想这件事到此为止,宴山亭悄无声息的离开门口。

    他示意徐天文和陈匀进隔壁房间。

    这层是徐天文的私人空间,除非他允许,任何人都进不来。

    许落是被徐天文亲自邀请。

    在宴山亭说来时,徐落吸取教训,更秘密的将人请了进来。

    徐天文急切的问:“宴总,许小少爷没事吧?”

    他不明白宴山亭为什么不进去帮忙,陆星喻高倒不高,但却胖,若是一个粗手粗脚

    宴山亭听他语带责怪,再看他竟有几分清秀白净。

    他神色冷淡:“他没事,前段时间流言纷纷,他一直不肯出门,这次有机会顺顺气,不必惊扰他。”

    小少爷没吃亏,陈匀不由放心,只是怎么可能?

    徐天文一脸感念:“我说小少爷怎么不肯留下来玩,还避开人来见我。这样特地来,他真是我这心啊”

    宴山亭冷眼看他:“你们很熟?”

    徐天文打了个激灵:“那倒没有,没有的事才第二回见,是小少爷人好,记着我上次给他挑马的事,为了感谢我才过来祝贺。那什么,我本来还想介绍许落认识我对象呢,下次吧,下次吧。”

    宴山亭吩咐徐天文不要告诉许落他来过:“他年纪小,向来面皮薄,在我跟前温文尔雅”

    徐天文秒懂。

    热恋中的小情侣是这样。

    一个五分文静装成十分,一个守在门口一动不动大半天还不好意思说,既矜持又热烈。

    陆星喻灰溜溜离开徐天文的别墅,带他来的人拦住问他脑袋上的伤怎么回事。

    陆星喻不信邪,说是许落打的。

    那人说:“许落打你?别是你自己磕的还赖人家吧!”

    陆星喻羞愤的说不出话,此后再见许落都躲的远远的。

    其他人这才知道,陆星喻那会儿拦着的人真是许落。

    纷纷议论:

    “也太不要脸了,那喊哥的劲儿,感情之前骂人的不是他?”

    “许落我见过,可斯文了,话都不多说,还打人?”

    “不过说实话,我要是许落,也想打他!”

    “可不是,太招人恨了,没皮没脸又没个眉眼高低!”

    “”

    众人说的很起劲,有些人是真觉匪夷所思。

    有些人期望着一言半语传到许落或宴家耳边,也算一份情分。

    许落跟徐天文说的也是陆星喻自己磕的。

    他倒不怕人说他打了陆星喻。

    就陆星喻前段时间说他坏话那事儿,打了他,十个人中得有九个人说打的好。

    但是许落怕宴奶奶知道他打人。

    在宴奶奶那他是很乖的孙媳。

    有时候宴奶奶还直接叫他“乖孙”,把他当平安照顾。

    许落不乖,他出身差,心机多,心还硬。

    但他愿意在宴奶奶那装一装,为了老人家高兴,也为了他自己的一点贪婪心。

    长辈的爱难得。

    这辈子除了他妈,他可能也只能在宴奶奶这得到一些了。

    许落在回剧组的路上接到宴山亭的电话。

    他有不详的预感。

    果然,宴山亭问他是不是跟陆星喻打架了,还打伤了人。

    许落:“没有,他追我,没站稳,自己磕到门上了。”

    宴山亭绷着脸说:“现在回家一趟。那边有人听到流言,都说到我这了,不准狡辩。”

    他本来就比较严肃的人,有意绷着,声音冷的吓人。

    陈匀听着宴山亭冷飕飕的话心头也是一沉。

    正要替许落说两句好话,一抬眼,却见他家大少爷一张惯常端肃的脸,嘴角分明不受控的往上牵了牵。

    陈匀不知他笑个什么,是被气昏头了,还是逗人玩儿呢?

    他怀着微妙的希冀说:“大少爷,小少爷的生日,您看?”

    宴山亭恢复冷静:“生日怎么了?我不过,他也不过。奶奶那也不准提!”

    陈匀暗道果然是气昏头了,可小少爷这是无妄之灾

    宴山亭还在想许落说的那些话。

    那一句句,有理有据张扬恣意,便是陆绍元怕也招架不住。

    宴山亭是怜惜许落的过去。

    可此一时彼一时。

    许落扯虎皮、打人、心机恐吓,哪一项拎出来都不是等闲。

    再给他过生日,倒惯的更大胆。

    宴山亭认为此风不可长。

    转念一想,生日的事他不提,许落未必。

    他倒要看看这小骗子,要怎么哄着他给他过一个风光的生日给林家和陆家瞧,好乘胜追击敲山震虎。

    陈匀不知宴山亭又发的哪门子的脾气,反正自从结了婚,这位的脾性他是越发摸不清了。

    不过小少爷到底是好不容易回趟家。

    陈匀想着吩咐厨房弄两个许落喜欢的菜。

    他才要走,忽然听宴山亭说:“去请医生,擅长外伤的。”

    宴山亭去的迟,只知许落已经占了上风,但他去之前呢。

    得看看他哪儿伤着没有。

    他倒不怎么关心许落。

    毕竟他又不真是那小骗子嘴里说的,色迷心窍的昏君。

    可就许落往老宅跑的频率。

    万一老太太发现什么,岂不闹心。

    回宴家的路上,许落犹豫要不要跟剧组请假。

    到底不好耽误工作。

    了不起宴山亭训他一顿,老实听着就好了。

    再不行直接赶他去睡沙发?

    那也没事,反正今晚他又不留宿,回头剧组呆的时间长,沙发也睡不了几天。

    只希望宴山亭不要训太久。

    他明早的戏要捕捉晨光,拍的很早。

    古装剧化妆又费时间,太晚回去睡不了几个小时,没精神,周导要骂人的。

    听声音宴山亭很生气。

    他这个贪婪虚荣的妻子,最近才添了倒霉催的过去,又加一桩打人事件

    在宴山亭心里,大概一无是处到极点了。

    许落想了一圈,对各种糟糕结果都有了准备,在司机叫他下车时心中已完全平静。

    外车莫入的地方,出租车只能停在门口。

    司机好奇的问他:“小帅哥,你住这儿啊?这儿可贵,怎么不自己开车?”

    许落笑了下:“不住这儿,来探亲,穷亲戚,不怎么受待见。”

    许落打车来这里,到别墅区门口一般还要坐摆渡车。

    这次没坐。

    宴家的司机早等候在那里,给许落开了车门。

    许落暗道看来宴山亭果然很生气,这是迫不及待要发落他了。

    许落心头存着事,见到陈匀还是忍不住笑了下。

    陈匀仔细打量:“瘦了,不过精神倒很好。两个多月,没良心,也不回家看看”

    许落:“太忙了,不是有给你发信息,排戏表都有。”

    陈匀说:“还活泼了,在剧组过的不错?”

    他知道许落在剧组过的还行,聊天看的出来,时不时他也派人去剧组看看。

    陈匀还知道许落被孤立过。

    不过剧组导演向着许落,许落的那位经纪人又给力,许落自己也稳得住,陈匀就没管。

    杀鸡不用牛刀。

    若一惊一乍,他怕大少爷一个不高兴不许他再管许落。

    许落问:“亭哥呢?”

    陈匀看他严肃了脸,正要说大少爷请了医生来,还是担心他的,不要怕。

    忽然头顶一句冷硬的话:“还不上楼?”

    宴山亭在二楼栏杆后,不知听了多久。

    宴山亭看到许落仰头。

    这种角度,许落的脸巴掌大一样,眼睛大大的,眼睫快速的眨了一下。

    好像受到了惊吓?

    许落也看到宴山亭,很久没见,他难免为这个人的俊美惊艳。

    这种震撼只有第一次见林准时出现过。

    顶级的美貌和顶级的气场交杂的东西,无与伦比。

    不过宴山亭好像很不耐烦,很快转身走开。

    许落给了陈匀一个安抚的眼神,快速上楼。

    第 38 章 娇气!

    许落进宴山亭的卧室后, 看到他坐在靠窗的沙发上。

    宴山亭脊背挺直双手搭膝,看上去非常高大端正,是完全可以上广告杂志的画面。

    许落忽然想到第一次在这里面对宴山亭的事。

    时空混淆或者某种直觉。

    他感受到和那时差相仿佛的压力, 谨慎的站在门口。

    许落垂下眼,感觉宴山亭的目光像渔网一样落在他身上。

    宴山亭的确在看许落。

    穿着牛仔裤和白色衬衫的许落,肩膀那里泛着微光,整个人像在细细枝头随风摇曳的, 脆弱又单薄的花。

    好像很需要罩在玻璃罩中保护起来。

    宴山亭知道这都是假象, 他冷声说:“关门, 脱衣服。”

    许落脑子忽然木了一下, 意外, 但也不是很意外。

    他虽然排斥这一天, 却也心有准备。

    当初拒绝宴山亭的五百万, 非要让对方接受他时,他承诺过两件事, 很会照顾老人,再就是,会很听话。

    许落会遵守自己的承诺。

    那时陆绍元透露的意思,他若能无名无分的跟着宴山亭, 已经是运气。

    现在他和宴山亭还领了证。

    宴山亭给他提供衣食住行, 还给他无限额的卡,带他去见亲朋好友,给他名正言顺的地位。

    礼尚往来。

    婚姻所需要遵守的道德和义务,许落也会提供给他。

    许落没有再问宴山亭自己能不能去洗澡。

    他去了浴室。

    宴山亭拿起手边舒筋活血的药膏。

    基本的外伤他就会处理。

    请来的医生等在家里的治疗室。

    等他处理完许落的外伤,再由医生询问基本症状,判断有没有伤到内脏。

    许落的羞耻心让他并不能当着宴山亭的面洗澡。

    他穿着内裤,扭头看宴山亭, 同居一个屋檐下的熟悉会给人一点点的勇气。

    许落说:“我要洗澡。”

    宴山亭的视线努力集中在许落的脖颈以上:“没有破皮才可以洗澡。”

    而且,他什么时候允许许落用他的浴室?

    不过总被抢走文具或课本的许落,可以得到一点宽容。

    看到宴山亭手里药膏的许落:“你不是要”

    他认得这药膏,学骑马后浑身酸痛,陈匀拿了这药膏给他。

    宴山亭骤然明白,一剎那热意席卷全身。

    就说这小骗子不老实,整天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他硬邦邦的说:“要什么?说过对你不感兴趣。”

    宴山亭快步离开,像被许落脏到眼睛。

    许落也挺不好意思,手指蹭了下额头,坦然的从浴室出来。

    怎么忘记了,他体重一直保持的很好来着。

    宴山亭在光线明亮的地方看了许落的全身,渐渐浮起怒气。

    他说:“你的伤,陆星喻会有双倍。”

    许落的肩膀、胳膊、后背都有伤。

    他白,皮肤嫩,这些伤看着就惨不忍睹,尤其肩膀那,能看到皮肤下的渗血点,好在没有破皮。

    宴山亭的语气很平静,许落却感觉他生了大气。

    这很奇怪。

    不过想想宴山亭相当护短,而他目前也算宴家人,就又不奇怪了。

    许落心里不免感动。

    他抬手给宴山亭看,掌心偏手腕的地方有些发红:“这里磕了一下,和陆星喻有关。”

    陆星喻偷袭,许落将人按门板上,用力大磕了一下。

    宴山亭:“”

    许落眼带笑意:“其他是拍戏磕的,最近打戏比较多。”

    他安稳站着,四肢修长,肩颈腰腿的线条极漂亮,神情是因信任产生的温驯。

    戏开拍都初春,天气转暖,以后会越来越热。

    周导让负责制定拍摄日程的副导演将冬天的戏和打戏,尽量都安排在前面,让演员少遭罪。

    许落演的太子有行猎戏,造反戏和出征戏,都安排在最近。

    武打戏,磕磕碰碰难免。

    许落的肩膀上午才被晕头转向的群演误敲过一棍。

    他也有失误的时候。

    不过他的武器比较重,他还穿盔甲,群演穿的单薄,许落就会格外注意。

    宴山亭站在许落背后,给他的肩膀上药。

    他太高了,能看到许落的脖颈和胸口,暗道人的皮肤原来可以嫩成这样,豆腐一样。

    移开视线,不留神手劲儿变大。

    许落不禁抽气。

    宴山亭:“娇气!”

    他揉开药膏的力度减轻:“为什么打架?”

    许落偏了下脑袋:“没打架,他拦我,脑袋不小心磕门框上,我去拉他手才磕的。”

    这谎撒的理直气壮。

    以前陆星喻在医院打他,动手很阴,他肚子疼了半个多月。

    宴山亭:小骗子!

    若不是他就在门口,听到许落分明将陆星喻的脑门当西瓜磕,真要被他骗了。

    许落和宴山亭商量,不要把他受伤的事告诉奶奶:“这种伤就看着吓人,几天就褪了,我有经验。”

    他还说:“亭哥,这药效果真好,凉凉的”

    许落平常没这么多话。

    但宴山亭在帮忙,他话很少,自己再不说话,气氛就太尴尬。

    卧室很明亮,也很空。

    宴山亭感觉许落说话的气息落在他手指上,许落的皮肤很细腻,温暖柔软白净

    许落不是客气,他用过几种伤药,没哪一个比过宴山亭用的。

    正要问哪里能买,忽然药膏被丢在床上。

    宴山亭说:“前面的自己涂!整天惹是生非涂好了下楼,医生带你去做检查。”

    他很不耐烦的快步走出去。

    许落暗道倒忘记了,这人最烦时间被浪费。

    他自己抹了剩下的药。

    因为才确认过宴山亭对他不感兴趣,就大大方方的在卧室抹了。

    许落不想做检查,知道没什么大事,何必浪费钱和时间。

    但晚餐时宴山亭没出现。

    陈匀说:“大少爷说您的检查今天不想做明天做,什么时候做了什么时候去剧组。”

    许落:“”

    陈匀劝许落去做检查:“几步路的事,检查出来的很快,不耽误什么。”

    许落被带去别墅区的医院,检查果然做的快,结果立即就出。

    他习惯性认为医院人多,检查结果要等,倒忘记生活环境变了。

    医生说都是皮外伤,不碍事。

    他看许落的眼神很微妙,欲言又止。

    许落心头叹气,很不经意的跟陈匀说:“教练说他下手已经很轻,是我学的太慢。”

    陈匀停顿一秒,附和说:“学的已经很快了,您很有天赋。”

    医生悬着的心彻底放下。

    虽然不知道许落是学防身术还是要参加摔跤比赛,只要不是被虐待就好。

    就说看着不像么。

    陈管家他知道,很好相处。

    许小少爷精神饱满神态自若,状态不错。

    许落要连夜赶回剧组。

    陈匀安排家里的司机送他:“还以为多少能住一晚,您和大少爷说一声?”

    许落摇头 :“他忙,不打扰了。”

    陈匀心说怎么会打扰。

    一下午的工作都推了的,现在大少爷可闲的很,闲的现在就健身。

    只是去徐家的事被下了禁令。

    他叹气,小少爷明显对大少爷疏远了。

    陈匀给许落两瓶药膏:“大少爷特地吩咐的。”

    送许落去剧组的司机说,他已经开了车库最便宜的车,才七百多万。

    许落没有就这个“才”发表意见。

    但他坚持让司机在影视城偏僻的地方停车,到酒店后给宴山亭发信息:【到剧组了,谢谢你的药】。

    宴家,宴山亭手边放着许落的检查报告。

    他又去洗了冷水澡。

    宴山亭并不觉烦恼,他是成年人,有欲望很正常,克制欲望保持理智才是正道。

    倒是许落,又是闹哪出?

    一声不吭的回剧组,因为他没给他涂完药?

    宴山亭决定不和小孩子计较。

    他回复:【以后可以打架,只要不仗势欺人,在宴家,都是小事】。

    许落:【嗯嗯】

    许落:【我过几天会去看奶奶】。

    宴山亭想到许落的那句“很会哄奶奶”,丢开手机。

    奶奶分明对许落真心呵护,可许落还是当交易,小骗子冷心冷肺,不值得同情。

    许落暗道看来宴山亭不计较他在徐家闹出的事。

    看短信的意思,还要给他做靠山?

    许落心里感念,不过并不会因此猖狂。

    他记得高中老师说过一句话,得势时要把别人当人,失意时要把自己当人。

    许落深以为然。

    那些年过的苦,他常常会想这句话。

    再者,人也要看长远些。

    两年后他只是个普通人,如今仗势招摇,因果循环,将来要怎么应对。

    与此同时,陆家,

    陆星喻第不知多少次强调:“就是他打的我,就是许落!”

    林云柔和林家人都不信。

    就许落那个样子,会打人?

    陆绍元倒觉得陆星喻大概说的是真话。

    他也挨过许落的打。

    被激怒的许落下手特别快,特别狠,像兔子忽然变成长獠牙的猛兽。

    但若陆家坚持说许落打了陆星喻

    许落不待见陆星喻就是宴家不待见陆星喻。

    说出去,陆家的境遇怕不是要更糟。

    陆星喻还说了许落警告他的话。

    陆绍元很激动:“他真这么说的?就说他怎么可能无欲无求,原来之前就是嫌少”

    陆星喻忽然打了个寒战。

    林云柔嫌恶的看了眼陆绍元。

    陆星喻偷偷找了林云柔:“爸爸会不会把家产分给许落?”

    林云柔说:“不会,我不会允许他这么做。”

    她叮嘱陆星喻:“不要再提这件事,以后看到许落绕道走,他不是说了,只要你不招惹他,他就当陆家不存在?”

    陆星喻茫然的问:“他真的会说话算数?”

    林云柔说:“他会,他要真想要陆家什么好处,不会等到现在。”

    那时陆家逼迫许落接触宴山亭。

    陆林两家还曾私下商量,若许落借此狮子大开口,他们的底线在哪里。

    结果许落什么都没要,只想他母亲入土为安。

    谁都没想到,一个去世的人竟真能困住那么灵秀的一个人。

    林云柔叹息,如果陆星喻有许落一半的聪明,她也不至于这么心累。

    这段日子陆绍元上蹿下跳,林云柔因此看清他的真面目。

    原来哥哥们说的都对。

    陆绍元就是个趋炎附势的伪君子,一朝得势,全无体面。

    那么当初陆绍元说的,许菱素勾引他借怀孕上位,就是纯粹的谎言

    陆星喻郑重的点了点头。

    就是林云柔不说,他也不会再接近许落,每次靠近许落他都会倒霉。

    林云柔想的更多。

    她不在乎林家或者陆家多发达。

    但陆家必须是他儿子的!

    看来要找机会单独和几个哥哥聊聊了。

    陆绍元想的也很多。

    他不敢私下接触许落,许落似乎是宴山亭的逆鳞,每次碰都头破血流。

    但若接触宴山亭,危机就小的多。

    马上可就是许落的生日了。

    许落意识到马上到自己的生日,是余亭提起。

    余亭问许落想怎么过生日,在剧组庆祝,或者和他以及吴英英庆祝。

    他问:“哥,以前你生日怎么过的?我参考参考。”

    许落在看剧本。

    他说:“没什么参考的,剧组这么忙,我又是个新人,生日的事不要提,太张扬了讨人厌。”

    许落从来没有庆祝过生日。

    小时候邻居家小孩过生日,吃的长寿面,还有五毛的零花钱去买辣条。

    他跟许落炫耀。

    许落很羡慕。

    到自己生日前一天,他问许菱素,自己能不能也过生日。

    他不要钱,吃面就可以。

    许落最后挨了一顿训。

    后来许落才知道,许菱素是被陆绍元给她过生日感动,答应他的追求。

    那到底是爱情的开始还是悲剧的开始?

    也许在后来的许菱素心里,那其实是她厌恶的,一生悲剧的开始。

    但许菱素的一生中,也许只有陆绍元给过她浪漫又温柔的爱。

    环境造就一个人的所思所想。

    所以许落并不怪许菱素临终前还要去找陆绍元。

    缺爱的人,但凡从哪里得到过那么一点点好,多半飞蛾扑火念念不忘。

    余亭把许落不想过生日的事告诉吴英英。

    吴英英说许落考虑的对:“不过你哥这么辛苦,该庆祝,那天我们偷偷买个生日蛋糕”

    余亭立即说:“我出钱!”

    吴英英很诧异,余亭有长辈要赡养,平常并不大手大脚。

    余亭扬着声音说:“我乐意,蛋糕要买最好最贵的!”

    前段时间余亭用许落给的钱解了燃眉之急。

    他还有笔借出去的外债回笼。

    生活一下宽裕很多。

    许落待他好,大方又和气。

    而且他本来是公司长期签约的助理,工资由公司统一发放。

    许落说他在剧组辛苦,私人给他每个月三千的补助。

    还说以后拍戏多了再涨。

    余亭的日子从来没这么好过过,心里拿许落当亲哥对待。

    亲哥的生日,当弟弟的自然要上心。

    许落不知余亭的打算,他又去老宅看了奶奶。

    转眼看了三次。

    有两次正好碰到宴山亭。

    宴山亭现在很会和平安玩了,正一脸高冷的坐在廊下给平安挠下颌。

    平安在他腿上惬意的伸懒腰。

    许落也很想和平安玩,但那样好像刻意接近宴山亭一样。

    运气好,宴山亭忽然叫他拿小零食给平安。

    许落就去了。

    他顺理成章的摸到平安的爪垫,平安喜欢他,特意撑开了小爪子。

    宴山亭的目光落在蹲在他面前的许落身上。

    刚才就眼巴巴的看他。

    到跟前又不说话。

    还有十天,难道是在等他问?

    晚上许落从老宅回到剧组,林准打来电话。

    林准问许落生日准备怎么过。

    许落惊讶:“你怎么知道我的生日?”

    林准说剧组有人告诉他的:“那些人总想和我套近乎,又没什么可说的,就拿你做文章。”

    林准或者说楚淮在说谎。

    他压根没有搭理剧组那些人,许落的生日他记的清楚,可一直没有听到宴家有什么风声,所以问问。

    许落累了一天,瘫在床上。

    手机开着扩音。

    他懒洋洋的说:“我不过生日,我是村里长大的,乡下孩子,没那么多讲究。”

    楚淮没想到,许落就这么轻描淡写的说出自己出身贫寒的事。

    他身边那些人,没有不在乎家世背景的,还互相攀比祖辈,曾嘲笑他有个出身普通的妈。

    很多艺人也打造高富帅或归国精英的人设。

    人人都戴着面具,唯恐被人看穿底下苍白的灵魂。

    在这一点上,他暗道,许落倒是真诚的可爱。

    楚淮说:“有条件可以过一过,亲朋好友不给你过吗?”

    许落说:“我没什么亲人,朋友问过,拍戏忙,我也不想麻烦他们。”

    没有亲人,合法丈夫不是亲人?

    楚淮不由心头一晒。

    他已经丢开《爱情宝典》,想单纯像谈生意那样从人性上入手,让许落一点点落在他的手心。

    楚淮说:“那我送你个生日礼物,我是你的朋友,而且我不怕麻烦。”

    他发来几页资料。

    许落一看,竟是几个即将启动的影视项目。

    楚淮:“这些项目有的角色还没定,你看着选,许落,祝你有一天红遍大江南北。”

    这些项目的男一号和男二号都定了,许落只能往后选。

    倒不是楚淮小气。

    只是角色太重的话,容易引起宴山亭警觉。

    当然,楚淮虽然要钓许落,但也不会拿他母亲钟爱的行业开玩笑。

    就他看,许落的演技和外形完全扛的起一部剧的主要角色。

    楚淮发现宴家并未给许落事业上的支持。

    他猜测宴山亭并不很赞同许落做艺人。

    所以许落才装单身?

    单身的年轻貌美的艺人,本身就是一个可交换的资源。

    而许落的硬件条件,想要交易,有的是人愿意买单。

    许落说:“谢谢,祝福我收了,不过角色就算了,这样的大项目,等我有资本扛的起来再接触。”

    他现在的名气不足以吸引足够多的观众。

    楚淮不说话。

    许落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生气。

    毕竟是一番好意。

    他很珍惜楚淮这个无话不谈的朋友:“生气了吗?我不缺戏拍,我的经纪人很能干。”

    装什么矜持,楚淮说:“至少选一个?真拿我当朋友的话。”

    许落只好直说:“好吧,我说实话。我的朋友不多,你算一个,我想最好不要有这种利益上的往来,才好长久交往下去。”

    许落和林准几乎每天都会聊两句。

    他从没有和谁这样密切的联系过。

    许落也想过,林准是不是有所图,可林准从来不来剧组,钱财权势又什么都不缺。

    八成是顾念自己救过他。

    这真是一种神奇的缘分。

    渐渐的,许落就当他是朋友了。

    这天晚上楚淮有些失眠,隔天他问许落生日那天是不是还要拍戏。

    其实楚淮早就弄到了许落的拍戏日程。

    许落生日那天排了戏,不过下午没戏。

    楚淮猜许落是要回去和宴山亭一起过生日。

    许落看了眼日程表:“下午没戏。”

    楚淮故意说:“那天下午我去找你?至少要吃个生日蛋糕?”

    他倒要看看许落怎么推脱。

    许落一般下午没戏会去看宴奶奶,不过生日前的两天还有个下午闲着。

    他说:“行啊,不过只要生日蛋糕,你别买别的。”

    许落并不能接触林准的生活,也无意接触。

    这种超级有钱人,过分接触都是压力,毕竟物质差距在那儿。

    花人家的多了,许落怕还不起。

    楚淮沉默几秒说:“好。”

    他不明白,许落不是很得宴家人喜欢,怎么连生日都要在剧组?

    这可是许落婚后第一个生日。

    难道宴山亭是为了宴奶奶逢场作戏?

    而许落,只是单纯的把他当朋友?

    被关心生日的事,许落挺开心。

    他跟吴英英说了林准要来的事:“他身家庞大,不少人觊觎,未免他被骚扰,得避开人把人带进剧组,姐,你想想办法?”

    吴英英没想到许落和林准的友谊这么稳定。

    纯友谊还是

    不过许落看着没多想,她也不能乱揣测。

    要俩人真有个什么,林准有财有貌身材也好,许落不吃亏。

    吴英英就说下午剧组忙,酒店人少,她亲自过来带林准进酒店,应当没问题。

    许落答应了林准生日那天一起过,就提前去看了宴奶奶。

    没想到宴山亭也在。

    最近宴山亭好像闲了很多,总来老宅。

    许落和他一起吃晚餐。

    回去时老宅的司机送他。

    钟叔特地买了一辆二十万的车,说让司机伪装成网约车,这样就能直把许落送到剧组酒店门口。

    宴山亭主动送许落上车,宴老太太和钟叔就留在大厅。

    宴老太太得意的说:“刚才你看到没有,吃饭时那小子偷看小落不知多少回,我就知道他扛不住!他小时候去动物园,碰到白白净净的小狐狸小兔子小狼,压根迈不开腿。人的爱好哪能轻易变,喜欢的人或者物是哪个类型,早定死了的!”

    这也是她当初一看到许落就觉得妥了的其中一个原因。

    钟叔笑着说:“小少爷就是招人喜欢,最近大少爷来老宅的次数可多。”

    宴山亭在许落上车后,站在窗外问:“最近跑来跑去这么辛苦,想要什么礼物?我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

    他迎着夕阳,眉目因此带几分柔和,还有错觉般的期待。

    许落从不觉得来看宴奶奶辛苦。

    他笑着说:“没什么想要的,钟叔还特地买了新车,我什么都不缺。”

    车子渐渐远去,宴山亭在夕阳下皱眉,还有两天!

    许落忘记自己的生日了吗?

    或者,胆子小不敢提?

    若是他一直不提

    第二天宴山亭问许落,有没有看到他落在老宅的袖扣。

    许落正在补妆,想了想说:“那天你穿西装了吗?”

    那天宴山亭穿的休闲装,没有扣子。

    他没挂电话,听到许落那边人声嘈杂。

    许落的声音清晰又平和:“还有事吗”

    宴山亭没有说话,挂了电话。

    许落也没多想。

    他忙的很,脑子里塞满了台词,很快又开拍,戴好头盔就又冲过去了。

    许落生日当天,宴家特意重新打扫过的客厅布满了生日祝福的东西。

    陈匀神采飞扬的指挥佣人们装扮里外。

    今早大少爷亲自吩咐他给许落小办一场生日宴,还说许落上午拍戏,不要打扰他,下午再去接人。

    陈匀又亲自去酒窖挑红酒。

    什么小办一场,直接说想二人世界不就得了。

    他这么一说,老宅那边原本准备庆祝,也都暂缓了。

    宴老太太找人算过许落的八字,怎么会不记得许落的生日。

    只是在许落的开解下,她深刻理解了宴山亭的辛苦和对她的宽容爱护,就不再催促和插手小两口的事。

    像许落这次生日。

    如果宴山亭不提,老太太只会让两个孩子来她这里吃顿饭。

    宴山亭日程很忙,上午照旧在公司上班。

    不过既已经决定给许落过生日,他一直绷着的那些不知道什么的情绪,倒彻底消散了。

    虽然许落是个小骗子,但他来宴家后表现的很好。

    宴山亭还知道了他过去的事,早就决定对他好一些。

    在宴家的第一个生日,无论如何,总要给他过的。

    也不知道接他回来,知道要过生日,小骗子会不会开心。

    钟宣进来,就见他家老板嘴角带着笑意。

    小少爷的生日么,他懂的。

    钟宣收敛心绪说:“老板,陆绍元想见您,说有重要的事。”

    宴山亭:“现在?”

    钟宣:“人就在一楼大厅,直接赶出去,还是?”

    今天日子特殊,某种直觉让宴山亭说:“带他上来。”

    陆绍元带来一份遗嘱:“我知道对不起许落,今天是许落的生日,我没什么可送他的,就这份东西吧,也算我做父亲的心。宴总,您大概不知道,许落从小到大从来没过过生日,他母亲不许。只是以后的日子还长,我希望别的孩子有的,他也有。”

    许落没有过过生日的事,是许菱素临终告诉陆绍元的。

    许菱素说她将怨恨倾倒在了许落身上,早就后悔了,还说许落是个好孩子,让陆绍元替她弥补许落。

    陆绍元当时答应,倒头就忘,直到现在。

    他特地等到今天来,还带着遗嘱。

    万一宴山亭一感动,直接邀请他一起给许落过生日

    从来没有过过生日,原来竟是因为这样才没提过?

    宴山亭沉沉吐出一口气。

    他的理智还在运行:“百年之后的事,谁说得准,陆总这么想弥补许落,不如拿些实际东西,陆氏的股权怎么样?”

    陆绍元张口结舌。

    宴山亭看穿他的目的,直接让人将陆绍元赶了出去。

    宴山亭赶回家,去剧组接许落的司机已经出发。

    司机开的是特地买的新款低价位车。

    陈匀汇报生日宴的细节。

    他原本以为宴山亭会不耐烦听,没想到居然都听完了,还补充了细节。

    陈匀报备:“我也给小少爷准备了礼物,您看可以吗?”

    从来没有庆祝过生日的许落,自然也没有收过任何的生日礼物,如今多一份自然好,宴山亭说:“可以。”

    与此同时,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正往剧组赶。

    楚淮和许落通着电话:“临时排了戏?”

    许落叹气:“是啊,刚通知的,汪宏彬之前录的综艺节目出了岔子,紧急补拍,正好我在剧组,被拉了壮丁。你晚点来吧,大概六点,我就下班了。”

    他碎碎念,说原本想请楚淮在外面餐厅吃个饭。

    楚淮不禁笑了声:“这有什么,我缺那一顿饭?一起吃个蛋糕就行了。”

    他给很多人庆祝过生日。

    那些人无不虚位以待,但每次总会拐弯抹角的提很多要求。

    只有许落,只是单纯的想请他吃饭,吃不着会懊恼。

    好像世界都变的简单干净。

    楚淮还记得许落认真吃东西的样子,不禁说:“我家厨子手艺好,下次请你尝尝。”

    司机见鬼一样回头看了眼。

    他是楚淮的亲信。

    这些天眼看他家老板每天神神叨叨,脾气不那么坏了,言语也不刻薄了,现在还会笑了。

    谈恋爱了么?

    想到马上要见到未来的老板娘,他不动声色的提高了车速。

    宴山亭派去剧组的司机到剧组才联系许落,只说陈管家问要不要接他去老宅。

    这才得知许落竟然还在拍戏。

    司机紧急联系宴山亭:“剧组临时有变动,小少爷还在拍戏,五点才能下班,卸妆后收拾完怎么也要六点,估摸着赶回家怎么也要九点,可他明早还有戏,这一来一回的您看怎么安排的好?”

    他总接送许落,很喜欢许落的性情。

    有次送许落时他说过一句颈椎疼。

    回头许落就送了他一沓膏药,说是自己经纪人常用的,很有效。

    司机啰嗦这一堆是有心让许落少受折腾,反正大少爷身强体壮的。

    果然,司机听那头说:“不要惊扰他,我亲自去。”

    第 39 章 完全属于你,不往回要。……

    下午最后一场戏, 许落听到周导喊“咔”,连忙去扶倒地的女艺人崔文文。

    刚才那一场戏是废太子被囚禁在冷宫后,无能狂怒, 打了前来规劝的太子妃。

    打人的戏不好掌握。

    力道轻了显的假,力道重了伤人,还很容易得罪人。

    这本来是明天的戏,许落之前在自己脸上练习过。

    余亭说自己打自己和打别人感觉不一样, 非要凑上来给许落练手。

    果然不一样。

    只是打就是打, 到底遭罪, 许落许诺给余亭一顿大餐, 心里这才稍微好受些。

    这场戏许落只NG一次就过了。

    崔文文比许落大几岁, 但她保养的很好, 又是清淡妆容, 两人看着很登对。

    她扶着许落的手臂站起来,笑着说:“刚才我还担心今晚脸会肿, 看来准备的冰块用不着了,演的很好。”

    许落说:“是文文姐带我入了戏。”

    崔文文最得意的就是在同龄小花中演技算不错,不由高兴。

    当初听说周导签了个名不见经传的新人演太子,她还很不高兴。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 倒越来越喜欢许落。

    现在的男艺人多数油腻的很, 私生活还混乱,但许落眼神清正,身上还从没有烟味或酒味,很少见。

    崔文文真心的对许落说:“生日快乐,以后有机会的话多合作。”

    崔文文说完,许多人围过来祝福许落,有演员也有工作人员和群演。

    许落人缘很好。

    之前很多人忌惮汪宏彬, 自从那次聚餐后,汪宏彬待许落也很客气。

    许落就成了剧组的团宠。

    群演们最爱拍他在的戏。

    许落很少NG,他的戏进度快,工作人员省事,对群演也宽容不少。

    剧组还准备了很大一个生日蛋糕。

    余亭与有荣焉。

    剧组偶尔会给过生日的演员准备惊喜,但那多半是大咖才有的待遇,要不就是演员自导自演。

    今天这事,他可完全不知情。

    许落切了蛋糕,和剧组的人分着吃。

    人太多,蛋糕眼看不够,他就许诺明天请大家喝奶茶。

    他脸上被抹了一块蛋糕。

    原本威严颓靡的妆就生出几分可爱。

    余亭跟着热闹。

    发现许落的手机来电话时,对方已经打了两次。

    许落接了电话,没想到宴山亭会来,按着对方说的地点走过去。

    有人问,他只说有个熟人经过,聊两句。

    群演老赵追上来塞给许落一束花。

    老赵已经四十多岁,北漂多年无果,已经答应家人这部剧拍完就回老家。

    他知道许落年轻又好看,还聪明,一定会成才。

    只是没想到许落会蹿的这么快,都演上男二号了。

    之前老赵硬着头皮来找许落,想在剧里留个特写镜头,算追梦的留念。

    他和许落只有几面之缘,原本只是试一试,之前求了好些人,酒菜钱和红包搭进去不少,最后都没着落。

    那些人混的比许落差多了,还拽的二五八万的。

    找许落是没办法的事,老赵心里没底,毕竟和人没多大交情。

    没想到许落一口答应,还说当初吃过他给的串。

    许落怀念的说:“我那周只吃过那么一口肉,赵哥,不着急的话回头咱们约一顿,我给你送行。”

    老赵仗义,对谁都大方,早不记得给过许落串,当时眼泪就下来了。

    许落跟周导说了老赵的事。

    周导本就欠着许落那份要林准联系方式的情,不但给了老赵特写镜头,还给了句台词。

    这事他办的心里也得劲。

    为着个不相干的人求人的,也就许落了。

    这样的人,交往起来心里踏实。

    许落捧着花去路边的SUV。

    这车他见认识的群演开过,好像二十来万?

    许落很难想象宴山亭会坐这样的车。

    他不懂车。

    但宴家车库那些车,线条很特别很舒服,看着就很贵的样子。

    车窗内,宴山亭看着许落捧着花走过来,很多人认识许落,和他打招呼。

    许落看上去人缘很好。

    宴山亭并不意外,许落在家就很讨人喜欢,奶奶喜欢他,钟叔、钟宣、陈匀还有佣人们都喜欢他。

    许落笑起来很好看,有种在家时没有的放松和温暖。

    宴山亭的神情也不禁温和很多。

    他心里还有惊艳。

    今天的许落一袭红袍,头发用玉簪束着,顾盼神飞,是和平常不同的好看。

    同样的衣服,真人比剧组放出的剧照好看很多。

    许落上车后听到宴山亭说:“生日快乐。”

    宴山亭怀里冒出一只系着蝴蝶结的奶猫,附和一样喵了一声。

    许落恍惚看到当初的平安:“它和平安好像!”

    驾驶座的陈匀笑道:“大少爷”

    他想说大少爷找了这猫很久,看了十几窝猫崽子,反正他这个跟着看的眼都花了,感觉明明都差不多。

    但大少爷一直不满意,五天前才找出这只最像的。

    宴山亭看陈匀一眼,陈匀就再没有往下说。

    宴山亭语气淡淡的对许落说:“路上捡到,你喜欢的话留着。”

    许落稀罕的去摸猫崽。

    手里的花有些妨碍,宴山亭顺手接了过去,送花的男人四十多岁,一笑满脸褶子,剧组的工作人员?

    猫崽看着比当初的平安还小,鼻头粉嘟嘟。

    许落小心翼翼的抱了一会儿,忍痛说:“我养不好,亭哥,你带回去吧。”

    许落很喜欢这只猫,酒店房间好像也能养。

    可将来要走,这猫算谁的?

    宴山亭也爱猫。

    万一将来他像短视频的那些情侣分手一样,人可以走猫得留下

    许落舍不得。

    注定不是自己的,不如一开始就不投入感情。

    宴山亭波澜不惊的说:“不喜欢就算了,还丢去树林”

    许落谴责看他:“它被人抱了,沾上人的味道,母猫不要它怎么办,或者母猫都离开了,它在外面活不了。”

    意识到有点凶,他低头:“真不行,不能丢。”

    宴山亭冷酷的说:“和我无关。”

    许落只好谈条件:“真送我的?算我一个人的,你以后喜欢的话也不能要回去。”

    宴山亭简直要气笑,他有那么小气

    他说:“完全属于你,不往回要。”

    许落眼睛就弯了下:“谢谢。”

    他给猫起名“枣糕”,捧着小猫贴了贴他的脸,算是定下了这桩收养关系。

    宴山亭从未见过许落这样喜欢他给的东西。

    这猫也不是品种猫,很便宜。

    所以许落并不很物质,当初非要嫁给他,其实一见钟情的成分更大一些?

    容貌是他这个人的一部分。

    人谁能不好色?

    宴山亭想到那个下午,其实他第一眼见许落,就觉得许落很好看。

    晶莹剔透干净无暇的好看。

    只是他不能喜欢许落,他不会喜欢任何人。

    宴山亭因此有些愧疚,他问许落,猫为什么叫枣糕。

    许落说:“枣糕好吃,以前没什么钱,想吃点甜的就去买枣糕,便宜量大,很香很软,还管饱。”

    其实他平常也舍不得买,但许菱素偶尔有胃口时喜欢吃这个。

    这时的许落看着和脆弱的小猫没什么区别。

    宴山亭的手指不由动了动。

    他问:“给你带了蛋糕,比枣糕好吃,去哪里吃?”

    许落犹豫了一下,跟宴山亭说:“要不然在这里吃?”

    车空间其实挺大。

    只是三个大男人哪一个的个头都超过一米八,宴山亭气场还强。

    但这是最优选择。

    好吧,听着是有些不礼貌。

    地主之谊,他其实应该带着宴山亭去自己住的酒店。

    看宴山亭面无表情的不说话,许落解释:“酒店房间不大,还很一般。”

    他又补充:“而且我有朋友来,还有经纪人和助理,现在都在我的房间,你说过不能泄露我们的关系,也不能让你曝光”

    如果宴山亭不介意,他可以带他去,说是普通朋友也行。

    但这话许落觉得他不该主动提,听着太自作多情图谋不轨了。

    而且许落私心也不想宴山亭涉足他的私人领域。

    这是当初宴山亭不要的领域,是他自由的一部分。

    陈匀摸摸鼻子,直觉不妙,悄悄的屏住呼吸。

    宴山亭说:“就在这吃,一会我还有事。”

    陈匀感觉小少爷要是邀请一下,大少爷应该会同意,都结婚了,有些关系不是迟早要让身边人知道?

    许落就很感动:“这么忙还来,谢谢亭哥。”

    他切了蛋糕,给宴山亭和陈匀各一块,蛋糕的味道很好,他很喜欢。

    陈匀提醒许落该先点蜡烛许愿。

    许落笑眯眯:“不用,我没有愿望,现在就很好。”

    宴山亭告诉许落陆绍元带来遗嘱的事:“遗嘱随时可以更改,我建议分割现有资产,你想要的话,我可以让他先赠予一些产业。”

    至于其中要用什么手段,不必细提。

    许落摇头:“不用,他的东西我不要,我妈不要,我也不要。”

    宴山亭看到许落眼角眉梢的冷意,看来他真的很厌恶陆家,当初一心求的或许真的只是亲情。

    许落还是笑起来好看。

    宴山亭递给他一个巴掌大的锦盒:“随便买的,生日礼物。”

    陈匀:“小少爷,这对袖口是欧洲某位王子戴过的古董,大少爷特地拍来送给你。”

    就说那段时间大少爷怎么会去拍卖会。

    而且小少爷多招人稀罕呢,神仙也要动凡心。正常。

    宴山亭看陈匀。

    陈匀暂时屏蔽五感,递给许落一个礼品袋:“这是我那份,生日快乐,岁岁如意。”

    他送给许落的是一件高级定制的衬衫,可以出席活动穿。

    许落知道宴山亭待他好。

    以前他生病了照顾他,还教他骑马,给他挡开陆家,照看他的伤势。

    现在又送生日礼物。

    果然言出必行,他老老实实,就会得到好的对待。

    猫他收下了,衬衫也要。

    只是王子戴过的东西,还是古董,一定很贵重,不能要。

    许落笑眯眯的谢过两人。

    暗道袖扣回头要收进保险柜,回头得还回去。

    宴山亭暗恼陈匀多嘴,看许落珍重的抚摸袖扣盒子上的丝绒,心情又颇好。

    他说:“陆绍元还说,你妈妈临终前很后悔从来没有给你庆祝过生日,拜托他给你庆祝,说别人家孩子有的,你也要有。”

    在宴山亭的生命中 ,母亲代表了非常重要的位置。

    许落曾和他的母亲相依为命,宴山亭觉得这件事还是要告诉许落,

    宴山亭早就不怪许落对他母亲的排斥。

    爱和恨就像照镜子。

    你拿出什么,得到的就是什么。

    看许落低头不说话,他像摸平安一样摸了摸许落的脑袋:“都过去了,以后的生日我给你过。”

    许落的头发漆黑柔软软软,很好摸。

    明明是在安慰许落,宴山亭却感觉自己的心软而热,好像受了什么委屈一样。

    许落摇头,逼回了骤然冒出的泪意才抬头:“没关系,不重要。”

    许菱素已经给了他很多。

    生命、拼死的守护、独一无二的血缘、很多年每一餐的优先选择权,他实实在在被捧在一个人的手心里过。

    许落没有再说什么。

    不能说。

    一旦开口,有些秘密很容易不是秘密,他发过誓的。

    宴山亭见许落半点都不想提母亲,想他心里伤痕深刻,半点没有深问。

    这时余亭收到吴英英的信息,说林准已经被接到酒店,就来找许落。

    他敲车窗,顺带往里看,什么都看不到。

    这车很普通,居然还弄个防窥玻璃?

    许落说还有事,让陈匀路上开车慢点,又将枣糕托付给宴山亭,猫这么小,酒店什么都没准备,他不能让它跟着吃苦。

    他叮嘱小猫:“哥哥给你赚罐头钱,过几天回去看你,你乖乖的。”

    许落要下车,宴山亭一手托着猫崽,一手攥住他手腕。

    许落回头。

    宴山亭拇指指腹擦掉他脸上的蛋糕:“去吧。”

    许落也没多想。

    虽然宴山亭摸了他的脸,但他对他又不感兴趣,有时还很嫌弃。

    他下车后迅速关门。

    余亭只看到一截西装袖子,暗道他哥这朋友卖保险的?

    宴山亭听到许落和他的助理解释:“我一个亲戚,路过。”

    车子朝来路行驶,宴山亭看了眼时间,这次会面二十三分钟。

    他问陈匀,许落在酒店的房间多大。

    陈匀:“我让人订过一样的,不到五十平方,小少爷是新人,这已经是优待。”

    宴山亭还是皱眉:“在这买一套,要最好的,落在他名下。”

    陈匀精神百倍的说:“好的!”

    宴山亭:“不要告诉他,这件事我亲自说。”

    枣糕努力往他身上爬,宴山亭随手托着。

    新上身的衬衫和西装很快被猫爪勾了线。

    陈匀从后视镜看到,不由悬心,知道宴山亭不喜欢凌乱。

    枣糕终于爬到宴山亭的脖颈,一只爪子踩歪他领口,湿漉漉的鼻尖蹭了蹭他的下颌。

    宴山亭僵住。

    刚才这小东西的鼻尖是不是蹭过许落的脸

    与此同时,吴英英正绷着神经候在沙发边。

    这是她第一次见林准真人。

    第不知多少次感叹许落胆子真大。

    这位林总年纪不大气势惊人,四平八稳坐那,比她见过的很多资本大佬都有派头。

    许落还说什么来着,这位林总很好相处?

    从她接到人到现在,这位只跟她说了“带路”两个字

    怕林准等急了,许落没有卸妆就回了酒店。

    剧组在酒店有专门的化妆间。

    他准备接待完林准再去卸妆。

    许落开门,看到林准就笑了:“等很久了吧,剧组给我庆祝生日来着,临时又来了个朋友”

    楚淮锐利的眉眼温和许多:“不算等,不是已经到你的地盘?”

    目睹这位当场变脸的吴英英:“”

    楚淮仔细打量许落:“好看,能拍照留念吗?”

    许落说行。

    剧组主要演员的妆造一般要保密。

    不过他这一身是定妆照,已经发布到官方微博,得了很多夸赞。

    楚淮带了蛋糕,余亭也买了蛋糕。

    余亭买的蛋糕是蛋糕店很贵的一种,但和剧组准备的比太小,和楚淮准备的一比又粗糙很多。

    他就没敢提让许落吃蛋糕的事。

    许落注意到余亭的失落。

    余亭对亲近的人藏不住事,昨晚就和他比划,说订了个可好的蛋糕。

    许落兴致勃勃的问余亭订的蛋糕到了没有:“今天能吃两款蛋糕,我真是最幸福的寿星。”

    他将两个蛋糕都打开,分别切了,说都好吃。

    余亭失落的眉眼重新舒展:“我特意让他们少放的糖”

    许落说:“是吗,难怪没有平常买的那么腻。”

    吴英英的叉子不小心掉地上。

    许落顺手递过去一个,看到林准看他,就问:“怎么了吗?要什么?”

    楚淮没有要什么,他只是单纯的看着这些人而已。

    很意外,又不是很意外。

    平常聊天时平和温暖的许落,在这一刻完全生动。

    这是他到过最简陋的酒店房间,狭小,不是落地窗,用具老旧,可很整洁和温馨,好像比他的房子温暖很多。

    还有许落的经纪人和助理。

    许落和这两人关系很好。

    货真价实的好。

    艺人和经纪人多半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少见这么和谐的。

    艺人还常常被粉丝捧的失智,多拿助理当奴隶对待。

    许落和经纪人看着像姐弟。

    许落的助理放松自如。

    这说明许落今天什么样,往日就是什么样。

    楚淮也渐渐放松,好像他真的是许落很好的朋友。

    许落是他的朋友吗,他不知道。

    但他很享受这一段时光。

    忽然敲门声响。

    余亭去开门,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汪宏彬夸张亲昵的声音已经传进来:“许落,生日快乐,我特地”

    楚淮看到许落下意识皱眉,心情顿时也糟糕。

    汪宏彬对上一双黑漆漆的毫无情绪的眼睛,脚底一寒。

    楚淮抬眉:“进来,关门。”

    汪宏彬不由自主的照做。

    吴英英也不禁僵住,余亭靠在墙边大气不敢出。

    楚淮问:“看见什么了?”

    汪宏彬:“林总,我不知道您”

    楚淮:“今天我没来过,外面但凡有一点风声,你会在这个圈子消失,明白吗?”

    汪宏彬连忙点头。

    楚淮瞥他:“滚出去,带上门。”

    不速之客离开,但空气好像还凝固着。

    楚淮看许落,浓长的眉毛一挑:“我刚才演的怎么样?上班的时候就得这么装,我年轻,不这样压不住人。”

    许落中肯的说:“很吓人。”

    楚淮看他抿着的嘴唇,淡淡的粉色,很软的样子,和他这个人一样。

    他笑起来:“这样呢?”

    许落也禁不住笑了下:“挺好的,主要是帅。”

    说实话,许落刚才真的被忽然冷下脸的楚淮吓了一跳。

    楚淮身上的东西许落有些熟悉,那种杀伐果决的强硬和背景深厚无所顾忌的肆意,和宴山亭很像。

    不过宴山亭处事公正,会约束他的力量。

    楚淮有些玩世不恭,但聊天来看人不坏。

    许落一时惊住,很快又想通,后半段和楚淮聊的很好。

    回程路上,楚淮一直阴着脸。

    司机从后视镜看他。

    楚淮撩开眼皮:“我很吓人?”

    司机:“是。”

    没有人不怕楚淮。

    楚家和宴家几乎同时动乱,宴山亭稳住局面手段强硬,楚淮偏奇诡残忍。

    这两人,同辈人难以望其项背。

    楚淮却不生气。

    他得意的扬着下颌说:“他不怕我,他觉得我好,蛋糕都分我最大块的。”

    司机:“”

    他没见到未来的老板娘,心情一般。

    不过自家老板眼看是恋爱了。

    初恋都这样,正常。

    楚淮心情不错,不过他越来越不明白许落。

    许落身上有很多谜团。

    他和宴山亭的关系,当初为什么接受抛弃妻子的陆绍元,去宴家是心甘情愿还是被富贵迷了眼?

    人心复杂,楚淮一时想不通。

    好在他早就学会抓住最要紧的一条,他喜欢和许落呆在一起。

    目前许落得是他的朋友。

    至于原本的引诱计划。

    楚淮长手长脚仰靠在宽大的后车座上,双手盖住脸。

    他得想想,好好想想。

    许落这天晚上有些失眠,他竟然过生日了。

    吃了四个生日蛋糕!

    还收到很多礼物。

    不知不觉他有了自己的事业,有了稳定的同事,有了朋友

    最最关键的是,他还有了猫!

    相思难捱,三天后的下午,许落回了宴家。

    这天晚上他抱着猫睡的。

    许落不得不朝着宴山亭的方向睡,免得小猫掉下床。

    好在大家都熟了。

    而且他体重还很稳定,这么睡也不怕。

    许落很想带枣糕去剧组。

    他已经买好了小猫需要的各种东西,吃的用的玩的都有。

    不过来体检的兽医说猫太小了。

    许落也快杀青,只好放弃。

    后来的一个月,许落几天就回去一次。

    枣糕很喜欢他。

    不过大概是宴山亭的体温高一些,小猫睡觉常常盘在宴山亭的脖颈处。

    许落也没有办法。

    他只能趁宴山亭起床后,等待小猫自己送上门。

    不过到底是人家的床,不好多赖,顶多十五分钟。

    这天许落上午没戏,前一天晚上回的宴家。

    清晨,他下意识捞小猫。

    没捞着。

    闹钟已经响过,宴山亭应当早就起床。

    许落伸手摸过去。

    偶尔枣糕不靠着他睡,大概率盘在宴山亭的枕头上。

    许落指尖碰到一处热源,伸手摸了摸。

    他的手腕被握住。

    宴山亭的声音:“你在干什么?”

    盘在枕头和床头之间的枣糕抬起脑袋。

    许落立即睁眼,看到他的手在宴山亭的睡衣领口里。

    第 40 章 许落不会真把宴山亭当哥……

    许落下意识要抽回手, 没抽动。

    他的手腕被宴山亭攥的很紧,宴山亭手掌灼热,眉宇压低, 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目光犹如实质,显然动了大气。

    许落头皮都是僵的:“我以为是枣糕”

    这话听着就可疑。

    人的皮肤和猫的毛毛差别很大。

    许落无奈,他真不是故意的, 刚才都没睡醒。

    感觉要被赶去睡沙发。

    紧张让思维转的快而乱。

    许落想, 睡沙发也好, 以后枣糕找它玩, 抱在怀里不撒手, 没准可以抱一整晚。

    忽然宴山亭松开手。

    紧跟着枣糕喵了一声。

    枣糕被拎着后脖颈轻丢入许落的怀里。

    许落抱住猫。

    下一瞬视线一片黑暗。

    宴山亭丢了被子过去, 盖住那双无辜的眼睛, 快步去了洗手间。

    许落揭开被子,床上已经空荡荡。

    这事弄的

    今天就不好赖床和小猫玩。

    他和小猫贴贴, 放下它去隔壁房间洗漱。

    小猫顺着垂落的被子下床。

    它大部分时间都由宴山亭养,顺着熟悉的气息进了洗手间。

    浴室门关着,就在门口喵喵叫。

    浴室的水流急而冰冷。

    可宴山亭还是觉得胸口那里在发热。

    浑身的血液好像变成岩浆。

    他错过了早餐,下楼后陈匀说许落已经回了剧组。

    许落走后的这天上午, 枣糕在他的房间各处巡视, 叫了一上午。

    这天是周日。

    宴山亭跟这小东西说:“你哥走了给你赚罐头钱,很快就回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枣糕不叫了。

    第二天宴山亭上班,枣糕一路跟着他去车边,下台阶还栽了个跟头。

    它太小了,缩在那里小小一个。

    宴山亭弯腰抱起它。

    枣糕在他臂弯调整姿势,盘的端端正正。

    陈匀伸手去接。

    宴山亭不喜欢被影响正常流程, 人生规划或睡眠、上班,都是这样。

    他因此皱着眉:“不用,去收拾它的东西。”

    这天,每一个去董事长办公室汇报工作的人,都无法忽视顶头大老板宽大办公桌上那只乳白色,一掌宽的小猫窝。

    猫窝里盘着一只比成人拳头稍大点的奶猫。

    工作间隙,宴山亭拍了枣糕在猫窝伸懒腰的照片。

    他点开和许落的微信对话框。

    早上的事需要时间淡去,宴山亭没有发送照片,让钟宣看着猫,他去休息室冲澡。

    钟宣:洁癖的人养宠物,真是辛苦。

    许落在剧组的时间过的很快,很快把摸了宴山亭的事丢在脑后。

    他知道时间会淡化一切。

    但在想要回去看猫时,许落又被记忆攻击。

    这种事很难说清。

    许落知道他在宴山亭那儿留下的印象,狠狠心,十天没有回去。

    陈匀不知道家里两个祖宗又闹了什么别扭。

    不过小少爷一向脾气好,问题肯定出在了大少爷身上。

    他建议宴山亭带枣糕去探班。

    陈匀:“枣糕眨眼就大一圈,小少爷天天问,只是抽不出空回来,毕竟是您送小少爷的生日礼物,养的这么好,该给小少爷看看。”

    宴山亭看他:“他天天都问你?”

    陈匀:“也没有天天,小少爷说您工作忙,不敢打扰。”

    这是真话,他见许落总通过他问枣糕的情况,建议许落联系宴山亭,许落说宴山亭忙,还是不要打扰的好。

    宴山亭:“我有他忙?”

    陈匀:“人在屋檐下,小少爷给人打工,身不由己。”

    许落在同一天下午见到胖了一圈的枣糕。

    还是那辆车。

    许落抱着枣糕吸了又吸,不过他拒绝了宴山亭说把小猫留在剧组的提议。

    小猫在宴家有大院子,有草地,在这里,只有一间小房子。

    他还忙,房间时常有人进出。

    这么点小东西,一不留神丢了,被踩了,处处都是危险。

    宴山亭知道许落喜欢猫,没想到许落喜欢成这样。

    喜欢还能克制私欲,很不错。

    他让陈匀下去抽根烟。

    从不抽烟的陈匀利落的下了车。

    宴山亭问许落:“为什么不回家?因为那天的事?”

    许落:倒也不用这么直白。

    他不说话,嘴唇无意识微微抿着,怀里抱着猫,一大一小看着都可怜巴巴。

    宴山亭便觉来的迟了。

    他说:“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床就那么大,磕磕碰碰很正常。”

    许落看他。

    宴山亭说:“来宴家已经半年,还适应吗?”

    适应等于不想走,许落谨慎回答:“挺好的。”

    宴山亭说:“你平常都怎么称呼我?”

    许落:“宴总。”

    宴山亭:“还有呢?”

    许落:“亭哥?”

    宴山亭说:“奶奶拿你当亲孙子看,两年后这份感情未必要斩断。你叫我哥,不白叫,以后我把你当弟弟。哥俩之间不用见外,你不要胡思乱想,我这个当哥的总会护着你,明白吗?”

    宴山亭怜惜许落过去吃了那么多苦,早有心照拂他。

    再考虑奶奶喜欢许落,有缘分相处这么久还相处得宜,更不会翻脸不认人。

    许落安分守己,宴山亭便也不会疾言厉色的对他。

    他此刻温和的给许落划下道。

    希望许落迷途知返,不要总把目光放在他身上。

    他也给许落一份承诺。

    陆家不是善类,他在一天,就会保证许落安稳一天。

    见许落点头,宴山亭便遵从心意的摸了摸他的脑袋。

    他心里因此升起一种奇异的满足感,暗道决定没做错,温和的说:“以后就叫哥。”

    什么这个哥那个哥,他混在其中,听着总不太舒服。

    许落说:“哥。”

    他只这么叫过许吉西。

    许落不会真把宴山亭当哥。

    因为宴山亭还是有随时安排他的权利,他作为工具人的身份一天不解除,不能掉以轻心。

    而且,他和宴山亭也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不过许落很感激宴山亭。

    他感知到宴山亭的关心和维护。

    这一声哥叫的真心实意。

    从这天开始,许落在宴家自在了许多。

    他并不胡作非为,但就像宴山亭说的,哥俩么,没那么多计较。

    许落摸猫碰到宴山亭不会再尴尬。

    多半时候宴山亭起床,会特意把猫放到他身边。

    看他睁眼还会说:“再睡会儿,还早。”

    宴山亭的胳膊晚上有时会过界,许落大大方方的给他放回去。

    偶尔宴山亭会醒。

    他问:“压到你了?”

    许落说:“没事,不是经常。”

    宴山亭在许落不在时,偶尔枣糕很粘人,会带它上班。

    他发枣糕在落地窗边晒太阳的照片给许落:【和你很像,你晒太阳也这样】。

    有次在花园凉亭打盹被看到的许落:【】

    宴山亭把枣糕打盹的照片设置成屏保。

    养猫之前,他从不知道猫会这么可爱,简直让人爱不释手。

    枣糕丢过一次,失踪两个小时。

    找回来后,宴山亭给它戴了个小项链。

    项链上有卫星定位和连着他手机的微型摄像头。

    许落在朋友圈晒猫,他只晒给工作圈的人看。

    楚淮会点赞,还问许落哪儿来的猫。

    许落说是小树林捡的。

    他把工作生活和在宴家的部分分开,两部分是不会交集的并行线。

    楚淮在自家别墅区转悠了几天,没有碰到流浪猫。

    他去宠物店,也没找到合心意的。

    直觉许落不会喜欢这些猫。

    司机兼保镖罗风老家是山区的,托人从老家大集买了几只小猫回来,楚淮挑到一只浑身黑色的小土猫,矫健又漂亮。

    楚淮拍小猫的照片给许落看:【我也是有猫的人了】。

    楚淮给小黑猫起名叫树叶。

    罗风忍不住挠额头,这名字也太土了,比他老家那些招财进宝的还土。

    楚淮瞪他:“你懂什么!”

    林是树木,树木会长树叶,树叶和落叶也有联系。

    许落的落不就是落叶的落?

    楚淮有时候觉得许落就像一只小猫。

    他留了人在剧组。

    便知道许落的日程很简单。

    拍戏、看书,偶尔和剧组的人出去聚餐,生活很规律,一点不乱来。

    和许落养的那只小橘猫一样一样的。

    楚淮不能经常去剧组,他很忙,也怕宴山亭发现。

    以前怕发现,是怕报复的事被截断,现在怕发现,竟有一种怕和许落的相处被打断的警惕。

    楚淮又派人仔细查了许落的过去。

    那些惨淡的生长期,背负一个绝症病人的辛苦,都让楚淮敬佩又怜惜。

    可恨宴山亭竟然一次都没来探过班。

    楚淮又不禁抱怨他家老爷子不中用。

    看看人宴奶奶。

    若是老爷子也着急他的婚事,哪怕要死要活的,没准就定下许落。

    楚淮大致猜到宴山亭为什么不待见许落。

    这人从小就迂腐。

    就算许落投靠陆家乃至攀上宴家,过去那么苦,还不准人享福么?

    若许落跟着他,要什么给什么。

    人人都当他是楚淮,都怕他尊敬他敷衍他。

    许落不一样。

    在许落这里,他是一个正常的普通的人。

    楚淮没有找到丢掉的那板巧克力。

    不过他习惯了当林准,也很喜欢当林准,他想见见许落。

    楚淮还知道宴山亭最近上班会带只猫。

    那肯定是许落的猫!

    楚淮带着树叶去上班。

    树叶比较淘气,第一天就挠坏了他的座椅,还一爪蹬飞了办公桌上的茶杯。

    楚淮和许落吐槽。

    许落心很软,肯定会安慰他。

    许落看着案发地点的照片,建议给树叶买一些玩具消耗体力。

    宴山亭洗漱后上床,看到许落靠在床头,打字打的飞快。

    他问他:“在和谁聊天?”

    许落说:“有个朋友也养了猫,他的猫比较淘气,挠椅子踹东西,像只飞天鼠。”

    宴山亭对别人的猫不感兴趣。

    他伸手摸趴在许落枕头边上的枣糕。

    枣糕抱住他的手腕玩,轻轻蹬了两脚,又舔了舔。

    许落和林准讨论了几句选什么猫玩具的事。

    转头一看,枣糕正靠在宴山亭臂弯舔爪子,他就知道,今晚抱不了猫了。

    宴山亭看许落蔫蔫的缩进被窝,心里好笑。

    他关灯。

    黑暗中许落感觉一团毛茸茸被捧到自己跟前。

    宴山亭说:“你哄一哄它,睡着就好了。”

    他看不到许落的表情,但感觉许落应该会高兴,最近许落忙着杀青前的戏,下巴都尖了,看着越发小。

    宴山亭计划等许落忙完,将人拘在家里好好补一补。

    奶奶都说许落最近又瘦了。

    就是奶奶不说,他这个当哥的也不能不闻不问。

    宴山亭听到许落低声和枣糕说话

    乱七八糟哄小孩一样的话,很轻柔,嘀嘀咕咕的,显而易见的快乐。

    他便有些后悔。

    早知道许落这么好哄,早该买只猫。

    深夜,宴山亭习惯性摸了摸床中央。

    又是空的。

    现在许落还是习惯睡床边,还总蜷着。

    这是极度没有安全感的表现。

    宴山亭总想起许吉西说的那些话,摸索着提了提许落那边的被子。

    许落听着枣糕打呼噜的声音入睡。

    醒来枣糕蜷他脖颈处,还用爪子蹬了蹬他的脸。

    没人能不爱毛茸茸。

    许落蹭了蹭枣糕的猫猫头。

    宴山亭从衣帽间出来,看床上。

    见许落和枣糕伸了个同款懒腰,不由笑了下。

    许落中午又赶去剧组,几天后,他的戏杀青。

    周导代表剧组送他一捧花。

    很多人围过来和他合照。

    宴家的司机早等着,他也带了一捧花,比周导的那份好看很多。

    他送花时低声说:“宴总亲自剪下包装的。”

    宴家有个花园,花匠种的花一年四季不重样,特别好看。

    许落接过花,笑着让司机拍照。

    司机并不久留,说不着急,他在车上等许落。

    宴山亭收到司机的照片,对许落说:【杀青快乐,回家庆祝,我在老宅等你】。

    他原本想来剧组。

    但他这样太显眼了,而且许落没有邀请他。

    许落回复:【知道了,谢谢哥】。

    人群渐渐散去,有人捧着花走近。

    他戴着棒球帽和口罩,身量高大挺拔,长手长脚气质疏阔,像乔装打扮的天王巨星。

    看许落望过来,还歪了下头。

    许落仔细一看,将人拽到一边:“你怎么来了?不怕被当唐僧肉分掉?!”

    楚淮狭长的狐狸眼眯了下,是个笑模样:“分掉的话,给你最大一块。”

    他将花递给许落:“杀青快乐。”

    许落接过花,一大捧,他有些抱不住。

    哪一朵花都没有许落好看,楚淮拿走其他花,只留下自己的一捧。

    楚淮邀请许落一起吃饭:“尝尝我家厨子的手艺,树叶也在,它很可爱。”

    他在人群中看了很久,好不容易等到许落这里散场。

    许落不好意思的说:“今天不行,有个亲戚让我去他们家吃饭,长辈在等着,我已经答应了。”

    楚淮知道许落根本没有亲戚,陆家那些垃圾不算。

    是宴山亭?

    长辈,宴奶奶?

    楚淮讨厌宴山亭。

    但他小时候受过宴奶奶很多照拂,一直很尊重这位睿智慈爱的老人家。

    听说宴奶奶很喜欢许落。

    他努力舒展眉宇:“没事,下次也一样。”

    与此同时,会议室,宴山亭放大照片看许落的样子。

    花很好看,许落笑起来更好看,阳光下眼睛弯着,露出整齐的牙齿,是真的很享受在剧组的日子。

    宴山亭推算时间。

    他这里会议一个小时,去老宅两个小时。

    许落从剧组到老宅,看样子妆还没卸,至少三个小时。

    也就是说四个小时后怎么也见到了。

    宴山亭联系许落:【今天枣糕陪我上班,我带它去老宅】。

    他又点开照片。

    隐约觉得哪里不对。

    照片放大到极致。

    人群中一个几乎比周围人高一个头的,极其显眼的高个儿男人看着镜头的方向

    不对,这个人在盯着许落。

    人对宿敌总有种天然的察觉力。

    尽管模糊,尽管对方武装的很严实,但气质和身形就在那里。

    认出这人是谁,宴山亭的脸骤然冷下来。